第099章献谗反落“滚”却舒君妃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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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万岁爷,奴才真没,没做任------任何出格的事。”安晓元此刻当真慌了,被逼墙角只得如实道。“俺-----俺昨晚哪儿也没去。就-----就在自己屋睡------睡觉呢。至于奴才眼充血丝,是,是在思索一件通天大事呢。因为拿不定主意,所以翻来复去难以睡去------”
“哦?原来这么回事。”崇祯顿感兴趣地问道。“到底是什么事?哼,还‘通天’呢!说来听听。若是故弄玄虚,小心朕扒了你的皮。”
“爷呀,您老别吓唬俺。奴才不敢撒谎,的确是通天大事呢。”安晓元诡秘地瞟一眼主子,心里得意地想:这主子终于“中计”了!于是便装出挺认真地道:“昨天您老不让奴才宣袁崇焕进宫面君吗?奴才到他那居住民宅却无意中发现个小秘密------”
说到此却故意打住,有意既吊对方胃口,又试探对方态度------
“你小子去袁崇焕府,究竟发现了什么秘密?”崇祯果然中计,发急而迫不及待催问道。“还不快如实说。若有半点隐瞒,小心打断你的狗腿。
“是这样万岁爷。”为蒙混过关,受到督催的安晓元,当即重恢复灵牙利齿地道,“咱原前不听说那袁兵部,自打从辽边调回京师后并没带家眷,在城内租房独住吗?可奴才昨日前去知会他进宫面君时,却发现他寓所多了位女士。据介绍既非他太太亦非下人,倒却是袁将的舍妹。”
“哼,你这狗头!”崇祯听后当即不满地道。“朕就说嘛,你又是在故弄悬虚糊弄于朕。袁将寓所来个舍妹有啥稀奇?还神秘呢。吾大明政策一向民主宽松,臣工们只要忠于职守尽职尽责便算好臣;至于带不带家眷或家有何人,那是人家的私事;你小子又何必大惊小怪?”
“不,万岁爷。”安晓元却认真解释道。“袁将带不带家眷,或他家何人来寓所奴才并不好奇。让俺深感兴趣的是,他的这位舍妹,虽已年已过二旬长大成人,却至今仍待字闺中------”
听至此处,崇祯帝忍俊不禁“呲”声笑了,随即揶揄道:“嘿,嘿!小安子,不是朕说你,你一个太监竟还有娶亲的野心?即便耐不住孤寂,想效法你前任魏忠贤,找个女对食解解闷;充其量也只能从宫女中找。朕可警告你呀,千万别打良家妇女的主意,坑人家独守空房断子绝孙;至于大臣亲眷,像袁将‘舍妹’什么的,欲做你老婆想也别想。”
“啊?好俺那万岁爷呀,看您老想哪儿去了?”安晓元听后突兀大惊失色,当即匍匐在地诚慌诚恐辩解道。“为俺自己?爷就是给俺一百个胆,俺也不敢。别说大臣之女,尤其国家栋梁袁大将军舍妹,奴才更是望尘莫及;更无狗胆效发前权奸魏逆忠贤,搞什么‘对食夫妻’。奴才自被阉割进宫那天起,就彻底断了一切想望邪念。奴才之所以单单向爷禀奏,袁将寓所有个舍妹,不仅颜色绝佳,知书达理;且至今仍待字闺中;其目的却完全是从充实皇上后宫,和延续皇家烟火考虑的------”
“好你个安晓元狗奴才!朕看你是胆子越来越大了!”崇祯脸色突变震怒道。“难道你忘了《大明律》中:后宫内臣不得参政的条例?那是要轻者贬职重则杀头的。”
“奴才怎敢忘记或公开触犯,《大明律》中有关后宫内臣不得参与朝政的规矩?”安晓元反不服气地站起来据理力争道。“奴才为皇上充实后宫和延续皇家子嗣香火考虑,不仅不是参予朝政,却更是一片忠君爱国之心。此心对天可表。”
“朕和皇家的事不用你小子操心!”被驳理屈的崇祯虽仍怒气未息,但已明显改变看法地道。“哼,虽系忠君爱国之心,以后也不许再提。滚出去吧!”
为人精明势利的御前掌印太监、大内总管安晓元,为攀附高枝,费尽心机,满想着凭藉手段促成一桩美事,两边讨好;以此联络上当朝红人袁大将军,却借彼之力向当今皇上施加影响,进而实现获取掌管东厂、锦衣卫的特权的愿望;却没想到自己热脸却贴上了人家的冷屁股不仅未得鼓励奖赏,反受一通奚落训斥,平招一顿没趣。当时听到崇祯那声“滚”字,他的一颗心当即提到嗓空眼里;生怕晚“滚”一步,招之更严厉处罚。
所以便三脚并作两步,屁滚尿流而去。但当跨出乾清宫门,走回自家居处的路上,那种恐惧和顾虑便一点点消失,代之以不解和猜疑:“不对呀?若这皇帝佬儿,当真反感臣下为其后宫和子嗣操心,恼怒咱家为其透漏佳人信息的话,按他一向严厉脾性,是不肯轻易放过触怒他的臣属呢。轻者降级罚俸,重则杖后驱出。但看他刚才态度,虽亦满脸怒气,口气亦算严厉;但仅一个‘滚’字,既没打亦没罚。且‘朕和皇家的事不用你小子操心’及‘虽系忠君爱国之心,嗣后也不许再提。’这话什么意思?听来颇耐人寻味。
哦,咱家明白了:在他意识里,信息当为重要,事亦算是好事;但透露信息和操心的对像却不够职级。是嘛,当今皇上封宫纳妃的大事,让身边近侍太监掺和进去,传出去是有失天威------”既然“经”算好经,若想“灵”的话,须换个人来念。只要最终目的能达到,换个人“念”又有何妨?那么在这皇宫大内,究有谁够资格呢?自然不是大臣便得后妃。
想到此他脑际间突兀跳出一个名字:对,就是皇贵妃徐如玉。此对像不仅份量满够,且同皇上与袁将两边关系均好,说话一敲两响;加之对方脾性温和礼贤下人,前去求之,定不相拒。
但安公公还是失算了。就在当天傍晚,好不容易盼到个机会,皇贵妃徐如玉奉召,前来乾清宫同皇上共进晚膳。当晚膳结束,安晓元代崇祯帝送玉贵妃娘娘出宫时,皇贵妃几次婉辞对方“不要送了”;但这安晓元却坚持继续送。玉妃是何等聪明的人?看对方扭扭捏捏,几欲言又至的样子,猜到他必有啥事相求自己。
于是,便直言不讳问道:“安公公,以本宫猜想,汝并非担心本宫摸错路,才再三予以相送;而是有啥话想单独对本宫说吧?汝是皇上身边近侍。当汝尚未任御前掌印和主持大内之前,因常同本宫小鸽接触互通信息;所以咱们早就熟悉。公公有何话但讲无妨。”
“人赞皇贵妃娘娘智力超群,甚事也瞒不过娘娘眼睛。今为内臣亲见,不能不口服心服。”安晓元当即拱手一揖,且顺腿搓绳吹捧道。“不敢相瞒娘娘千岁。内臣的确有话需向娘娘奏禀。且有要事求娘娘相帮。”
“哦?那就快说说看,究竟系什么话?什么事?”玉妃当即好奇问道。听对方顺杆爬,玉妃内心随一激灵:“对方既为皇上身边近侍,能有何话需急向自己奏禀?又有何事求己帮忙?大约不是因做错事,说错话,受皇上训斥责罚;想拉关系走后门求自己向皇上说情,免予处罚?若果真如此,可不能开了坏头,滋长宫女太监们犯错逃罚的不正风气。应劝其认错认罚,带错立功。
可是,当她听过对方陈述罢,欲说之话和求帮之事后,不禁一愣,更半天没回一声;但内心却打起小鼓,不由慨叹:自皇上斗倒魏客,清除余孽,并为东林言官们恢复地位名誉,又倡导广开言路之后,政风的确大变了。你看,连内臣宦官也竟关心起皇上后宫家事了。还竟敢将劝说皇上纳新妃的事,求到同为皇妃的本宫头上。难道他亦懂‘投鼠忌器’的道理?按常理讲,别说在皇家,即便平民百姓家,下人奴仆,是也不敢鼓动太太姨娘劝说家主人纳妾呢。可他个内侍宦官却竟敢------
“哼,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想到此的玉贵妃当即便欲发作地:“你------”但一个“滚”字尚未出口,却又随即改变了主意,她暗自思忖:虽说这阉人有点狂妄,但能为皇家后代子嗣和大明江山后继有人考虑,似亦不无道理。于是亦缓和了口气道:“也亏得你一片良苦用心。安公公,虽然你说得不错,从为皇家的后代子嗣,和大明的江山社稷后继有人考虑,并参照前朝惯例,建议皇上纳封新人,孕育子嗣,亦未常不是好建议。但此话出自你一个内臣之口,恐怕不仅是个不合时宜问题;因皇帝纳妃亦涉朝政大事,若认真追究起来,恐怕还违背《大明律》问题吧------”
“正为奴才内臣身份受朝规所限,不适宜向万岁爷提此有涉朝政的建议,”安晓元狡猾的小眼睛一闪,随便顺杆爬道。“故才恳请皇贵妃娘娘代内臣奏禀皇上。”
“什么,你想让本宫替尔代奏?好你个安大总管,你这是何居心?”玉贵妃又当即变色怒斥道。“难道尔不知《大明律》亦有‘后宫不得干政’的规定?你这不是撑死人上树吗?本宫才不上你当哩。究该如何你着量办。”边说边大步流星前去,将个晕晕的安总管抛在身后。
虽然在皇贵妃哪儿碰了个钉子,招了个没趣;且因涉及内臣干政问题,有触犯《大明律》的险疑;最终虽化险为夷,可毕竟没解决问题。这让一向心高气傲的大内总管安晓元,未免若有所失,心绪怏怏地重返宫里。躺上木板床,双肘压颈下,两眼瞪着天花板想入非非------正当万般无奈之中,突兀间心一激灵,皇贵妃临不满离去时,甩向身后的一句话,骤然间刺激了大总管的神经。“究该如何汝着量办”。这句初听时亦显刺耳的训斥话,若细琢磨还挺有深意哩。
是呀,“能为皇家后代子嗣和大明江山后继有人考虑”“亦未尝不是好建议”;这岂不与皇上看法一致?都首先肯定了“经”是好经,但欲达到教化目的,选对读“经”人显然不可小嘘。
那么,既然无论《大明律》中规定,作为内臣的自己,抑或后宫的皇贵妃均不合适的话,那只有从内阁重臣中选聘。可究竟聘谁是既合适(即在当事者双方面都能说上话的人)本人亦情愿担当此任的人呢?既想至此,精明的安大总管,便在内心中默算并分析着、时下内阁大员中,较为合适的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