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穿越小说 > 和女鬼在北宋末年的日子 > 章节目录 第二百零三章 归来
    二十九日的清晨,雪花稀松的在榆丘头话,贼溜的模样,像两只谋划奶酪的老鼠。

    窸窣了阵后,车轮再动。长长的九驾马车慢慢往桑榆林里而去。

    ……

    ……

    榆丘村,倚着榆河东岸,横横竖竖的由北往南错落过去。昨夜残滞的烟火气味还在空气里游荡,钻入鼻子,是一种名为年关的味道。急着回乡的商贩早早就赶了牛车出来,哞哞的勒紧缰绳,在乡村陌道里东挤西拥。女妇们趁着雪停的空当搬出来藤匾架子晒菜,汉子们活闲些,因为下雪的冬天长不成庄稼,所以就不用扛上犁锄下地。不过体力活的事情还是有的,像那些养成大猪的,就会吆喝上邻里在院子磨刀,场面新鲜又热闹,孩子也更愿意往这些地方扎,他们拿着坏了的弓满院子咻咻,中箭的就叫一声躺地上,碰翻了晒菜的藤匾,就会被他们老子连人带雪从地上踹起来,一个个丢出门,算是给过会儿杀猪清理场子。

    门口,一长龙的商旅辎车堵着,不知什么时候才会疏通。车上的人等的饿了,就有阔绰的拿出半只猪蹄,那猪蹄炖的烂熟,油香扑鼻,他弓满了嘴正要咬,不想门口飞出一溜屁孩,乒乒乓乓的堆在了车上,撞了他人就罢了,关键是把猪蹄弄地里了。

    他涨红了脸,站起来要喝斥,不想后头有人喊,“大伙快过来看!出大事了!”这声下去,道路闲走的村民立马团成了窝蜂,啪嗒啪嗒的从他那半只猪蹄上踩过。

    人流稀了,身后的伙计在掌柜眼前晃荡了下手,“掌柜的……”结果被这掌柜一下拍掉,他嚼了嚼嘴里的空气,不至于太生气,但脑袋明显大了一圈,许久了,才从怀里掏出另外半只,正要吃,旁边有少女盈盈的走过来。

    “这位大哥,前头出什么事了?”

    眼前的少女打着一柄很旧的纸伞,在他面前正好收了,身上穿着格子缎的细锦,与村中的女妇大不一样。他立马变成肥头大耳的模样,收了猪蹄,但说没俩句,那少女便咯咯地表示了感谢。走开了。与身边带点跛的男子边说边往前去。

    “那苏仲耕放着知县的赏识不要,却去了京师给人做伙计,娌儿是想不明白的,浑二哥经常来往苏家,难道也不曾听闻缘故?”

    “苏家我只是代为照应,那娘子性子坚韧,不大愿意接受我的帮助,所以很多事情也就不便过问了。”

    “那这次我们的事,苏家应该不会……”

    他们说话的声音随着人影的远去而愈为稀淡,后边的肥头大耳擦了擦口水,终于把猪蹄塞进了嘴里。

    “咱们也过去。”

    ……

    ……

    当村里的人发现是苏家院子生了事后。都表现出了超出一般的兴趣,正掰着蒜头吃的汉子在门口停了下来,左右问了两句,然后哦的走开了。这是属于好的情况。糟糕的就是那些三四十的姑婶老娘。在听说了小道消息后,围裙都没解下,就啪啪啪的从屋子里跑出来。

    “李桧要娶那小寡妇?听说还拉上了隔壁的黄大户牵线。”

    “黄仁全?”,“是啊,你看院子里那十来个拿竹刀的泼皮,附近这几个村子,也就他了。”,“嘁,搞得跟土皇帝一样,现在这世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好在祸害的是隔壁,我们这儿上回被县大人那么一整治,可是没人撒野了。”

    “话可别这么说,看李桧那样子。指不准又要发起癫来,你们说看,好端端的居然要那苏家的小寡妇,怎么也不是个常理,难不成巡检司里连个婆娘都没有?”

    随即就是一阵嘘声,这明显就是在说瞎话了。陈苓模样身段气质样样都有,在这土疙瘩里就是金凤凰的角儿。哪个有点手头的男人不惦记。

    他们外头叽叽喳喳的不停,里屋谈媒的李金花也把杀手锏亮了出来。

    桌子上,稳稳当当地摆了一盒碎银子,盒子是普通的榆木头做的,连梨花都没绣上一朵,不过好在有一拇指的深度。所以是一笔上的了台面的聘礼。

    李金花捏准了苏家现下的生存状况,所以在这个满身倒刺的老婆子面前,居然也能笑吟吟的说完一整溜话了。

    在她身后,五尺四高的李桧格外精神,新裁的大宽锦袍套身上。虽然不太贴身,但总归与乡里巴交的农夫划清了界限。他在人面前挺直腰杆,高大的形象,只要垫垫脚,就能捅破苏家的草棚话咋这么伤人。”、“就是嘛,有没招你惹你了。”

    李金花不是以前,哪容得人指手画脚,嘁了声不屑,对着吴娌儿倒还笑眯眯的。

    “你这丫头去年被那书呆子拒了婚,怎么今年又跑来,难不成还非他不嫁了?既然你这么看的起他,怎么不去京师找他人去,或许那书呆子以后当了掌柜,还能收你做个妾嘞。”

    见着婆娘乱咬人,吴娌儿的眉毛都竖了起来,她可不是什么和善性子,正要发作,却被薛浑一把拉到了身后。

    薛浑神色不善的盯住了李金花,“我也不跟你说什么,如果还要脸的话,现在就给我滚。你以为我不在厢公所就拿你们没办法了?”

    “嘁,你这瘸子现在也就只能衙门跑跑文书了,还真以为有多大能耐?说这话也不怕丢人嘞。”她还拉拢其旁边的黄大户,“今儿有黄大户给我桧弟牵媒。这桩好姻缘铁定是要成的,你这小子可别瞎搅场子。”

    薛浑脸看了眼黄仁全,见这老匹夫也正玩味的看着自己,心里就知道大概了。黄仁全的小儿子在城东厢公所,听说来年想要上调巡检司,虽然有黄裕的关系,但巡检那边却没个搭线的人,这么想来,也就无外乎了。

    这时,苏老太由小丫头搀着走出屋子。老婆子的火气村里是出名的,见眼前黑压压一大群人在围观,岂能压得住。

    “这是苏家的地儿,闲七八糟的人都给俺出去!”

    有些个忌于老婆子余威的,已经悻悻的露出了退意。不过李金花马上苏老太,你也别在这打诨了,今儿这事儿成也得成,不成也得成,我看在你半个身子埋黄土的份上才跟你点脸色,可别不识好歹啊。”

    他一个眼神下去,那十来个打手立马从怀里掏出来油布,绑在竹刀上头,刺啦一声又吹开火引,顿时就让场面从紧了起来。

    “黄老爹,强扭的瓜不甜,人家既然不愿意,你又何必做这恶人,若是知县大人知了,怕是黄县尉也不好对辞。”

    薛浑没想到会出这事,早知道就带人过来了,现在他也只能寄希望于对方能忌惮些县衙。可惜这次,这位大户是铁了心要帮李桧了。

    “薛小郎宅心仁厚为黄某人敬重,但这乡里刁妇实在难缠,与她好言相与不听,那也只能出此下策了。”他遗憾的对着薛浑摇头,而转脸对向底下的那帮泼皮时,却已经变了张凶恶的脸。

    “烧。”

    前一刻还畏缩在火炉前暖手的泼皮们,在下一刻就变成了杀人放火的恶徒,他们举着“火把”朝苏家的那几间茅草屋子冲去,众目睽睽下。就是要把人安身立命的场所用最原始的方式毁灭。

    惊觉过来的陈苓要去阻止,却已被黄大户的人挡在了外边,不知情的人看了,还以为是一个标准的救火现场。嫉恶如仇的秋嫂用力的骂李金花。骂李桧,试图让村人搭手,可不想现场那些个围观的没一个敢站出来。他男人牛耿倒是赶了过来,可一人之力又如何能挽回大局,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苏家的房子被一寸寸的点着,让后烧掉。

    薛浑的眼睛里满是阴郁,吴娌儿拉了拉他,却被他一手按住,耳边听到细语:事不可救,赶明我上报县尊。不过有黄裕在,苏家怕是还得吃亏。吴娌儿澄亮的眸子黯了下来,本来今天还打算……唉。

    她叹气间,想起去年这时候的苏进,就更是扼腕了。要是去年受了胡知县的好意。又岂会有今日之祸,这人……她摇摇头,实在生不起太多褒义的观感。

    至于苏老婆子。

    早就顾不上去收拾那俩个李家表亲,“天杀的黄仁全,有能耐你烧死我这老太婆!”她捏了拳头要冲到黄大户身前,可被黄大户的手下架住了近不去身。

    黄大户笑道,“莫慌莫急。只要你一点头,这火啊,立马就给你扑了,咱们远日无仇,近日无冤,事情自然是好商量的嘛。”

    “你这天杀的。休想!”

    看着自家的茅草屋子被大火一点一点的吞噬干净,老太婆的眼睛里都是火,她一直是个坚强的人,可当看着住了十年的房子在眼前慢慢蒸发,眼里还是渗出来了血。

    砰当一声。手里的半截柴棍掉在了地上。

    “婆婆!”

    陈苓放弃了和那群泼皮继续纠缠,赶紧跑上去搀起软倒在地的老婆子,小丫头,却不知道什么时候钻到了黄大户跟前,抓住了他的腿拼命的求。

    “不要烧我们屋子,求求你不要烧我们的屋子~~”

    “滚开!小丫头片子!”

    旁边的泼皮一脚将人踹开,李金花伸了下手,但想想还是收回了袖子。倒是李桧挺高了胸膛,把腔调摆的极为惬意。大火噼噼啪啪烧得极为顺畅,热浪排来,以至于头顶下着雪,还让人浑身暖和。

    另一边的秋嫂将小丫头圈在怀里,怒目而视着李金花,“人家都说远亲不如近邻,十多年的邻里情分……呸!”

    她吐了口口水在地上,围观的人怎么也笑不出来了,明明是热的要冒汗,但脊背上却是嗖嗖的发凉。院子里的鸡子,咕咕呱的叫的比刚才更加厉害,啪啦着翅膀往墙头外飞,这里快要把它们烤熟了。相比于它们上跳下窜,围观的那些个村人却大气不敢出,有两个要喊话的汉子,被他们婆娘掐住了腰肉往外拖。

    黄大全对眼前的状况很满意,看了眼烧塌半边房子火势,再把目光转到苏老婆子身上,“要是再不答应,这屋子可就……”

    噗通一声,在众人瞪大了的瞳孔里,陈苓跪在了他面前,这一下,就像是一掌拍在了纲筝弦丝上,铿锵的巨鸣,震的所有人心弦急颤。

    “我答应了,求…求大户放苏家一马。”

    黄大户黝黑的脸上稍稍起了些波澜,不过还没来得及露出和善的脸色,就又冷了下来,因为那苏老太婆一巴掌给在了陈苓脸上。

    “混账!十年前的大难都没让苏家跨掉脊梁,今儿几间破房又咋了?烧了就烧了,大不了换个地方,老婆子就不信这天大地大,还没个容身之地!”

    陈苓捂着脸在哭,小丫头不知什么时候跑到了她跟前,用满是雪渍的小手帮娘亲擦眼泪。

    “娘,我们不要屋子了,我们去京师找耕叔好不好~~”

    陈苓流着眼泪在擦她脸上的水,“傻孩子……”

    在场的所有人的都木住了,一些模糊的感情在胸口锤击,越不能发泄,就越显得煎熬。

    这场景对于吴娌儿而言有些似曾相识。只是从主客变成看客之后,体会也变得更为真实起来。她是个泼辣的姑娘,所以从不会在人前示弱,流眼泪什么的,是她觉得羞耻的事情。但真到了绝望的时候,似乎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来表达这种情感。

    她擦着眼角,扶住身边的薛浑,“浑二哥……帮帮苏家吧。”

    只是此时的薛浑也只能攥紧在袖中的手,他答应过苏进照应苏家,可眼下显然是没有做到承诺。

    ……

    ……

    大火,熊熊的大火,让昨晚的烟火成为小丑,笔直向上的黑烟直冲云霄,与雪白的天色、银裹的山林相映刺眼。村里赶路的商队自然也都看到了,他们抬起头来,议论是谁家的灶头出了事,大过年的,可真不是喜庆的消息。也有好新鲜的跑了过去看,但无不灰头土脸的回了来,周身几个问起,却是含含糊糊说不要多管,赶路要紧。

    哞哞的声音,再次井然有秩起来。

    “掌柜的,没想到这畿内治下还这么多事,想想还是咱们户县安生。”

    “屁话,就我们那穷乡僻壤,往下刨个三丈地都不见油水,哪养的起这些土皇帝。”适才吃猪蹄的那阔商从苏家出来,一路与伙计说话。前面拥挤的车队已经开始通畅,他们跟着屁股后头走,到得村口口几棵老槐前,却是被九驾北下而来的马车挡住了去路。伙计本想开骂,但见对方驾驾马车,又是一溜的整齐,便把话咽进了肚子。

    那车上一一下来人,有金冠玉革的士族子弟,也有凤钗彩衫的千金女郎,他们言谈着下车,看来是因为他们这些商贩挡了路,所以才下来走路。

    “榆丘是汴京南下的路道必经之处,所以年底这时候,就多有商旅往来……”苏进解答了李霁、陆煜两人的疑问,也算是作为主家给人介绍。曾芝兰因为心头事重,所以心思一直旁顾其它,这倒让她发现了村子上头直起的黑烟。

    “那是怎么回事?”

    她一话让所有人不禁抬头,身边的李清照蹙了蹙眉头,她当然不会认为是谁白天在放烟火,或者是在院子里烧烤猪羊。

    “走水了?”

    这是第一个问题,然后自然而然就会有人接上“谁家”这样的疑问。

    苏进停在原地,头顶槐树的瘦枝受不住积雪的压力,折断下来,在他跟前碎裂。他凝住的眉头,慢慢紧收起来。远处那条浓黑直上的烟道,因为雪停的关系,所以能够很清楚的看到。火灾在任何时候,都不会是一件吉利的事情。

    况且,那方位……

    “店家……”

    “走。”

    ps:

    中秋,祝大家节日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