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爱莎,一不留神都不知道跑题到哪去了。话痨这种东西,果然是会传染的,没想到连我也变得这么多话了。”米诺克的脸上仍然在笑,但是公主殿下却很清楚,在他的心中,肯定连一丝笑意都没有。
一直以来,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无论心里想着什么,情绪如何,表现在外的都总是这样一副成竹在胸,无可挑剔的笑容。就像不想他人看穿他内心的想法一样。
不过,也只是‘像’而已。事到如今,爱莎多多少少能理解米诺克的想法了。
他之所以这么做,恐怕并没有什么特殊的用意,只是单纯地不习惯向别人表露出自己的感情,又不想让身边的人感到不快,才会时刻保持着这种表情的。毕竟,只要用得熟练的话,笑容可是一种万能的社交手段,足以让他应付大多数的情况了。
但如此一来,这家伙很自然就会被人错当成一个凡事只会嬉皮笑脸的人了。
“汝真是个笨蛋啊。”想通了这一点之后,公主殿下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仿佛还嫌不够,又在后面补了一句,“如假包换的。”
“也许。但是,这已经是我力所能及的极限了。”米诺克耸了耸肩,“作为一具没有自我的机械的极限。的确,我可以将别人给予我的指示完美地加以完成。不过相对的,一旦失去了这种外界赋予我的目标,我就只是一具毫无意义的空壳罢了。”
“构成一个及格军人的两要素,除了需要毫无条件,完美地服从命令以外,还需要一样东西,一样对于普通人来说十分简单,对我而言却无法办到的东西。”
“同时,这也是区别于军人和傀儡之间的关键。这就是......”米诺克的脸se十分平静吐出了两个字。
“信念。”
“正如字面上的意思,这是情感,认知和意志的统一,是人们在认识基础上确立的对某种思想或事物坚信不疑的心理态度和jing神状态,每一个及格的军人,都拥有着属于自身坚定不移的信念。也正因为拥有信念,才会使他们的意志如钢铁般坚韧,比普通人更加强烈。甚至可以这么说,军人的信念就是他们的灵魂。”
“当然,也不是每个军人的信念都是向着好的一面。他们当中一些特例,甚至坚持了一些污秽地让人发指的东西,但是,即使他们再恶心,也无法否认,作为一个军人上,我比不上他们。”
“至少,他们首先是一个人。而我,只是一具只为了回应自己家族期待而行动的傀儡。”
“在我眼里就只有目的,需要与不需要的东西,仅此而已。我行动的一切基准,都只是为了完成目的,为此,我可以不择手段,只要不超过我的底线的话,我不介意利用手上可以利用的一切。”说到这里,米诺克的脸上突然浮现出一个让公主殿下感到诧异的微笑。
“说起这个,倒是让我想起了我母亲从前一直对我说的一句话。”
爱莎的注意力被提了起来,不由得仔细听到。
“她说,‘艾力,你根本无法成为一个真正的军人。’”
“当初的我,完全无法理解她这句话的意思。毕竟,当时我在军队中建立的功绩是所有人都有目共睹的。直至最近几年,在我经历了那次失败,离开了家之后,我才渐渐想明白母亲这句话的含义。同时,也清楚了,为什么一直以来,她都不希望我成为一个军人。”
“因为,她很清楚这并不是我真正想做的事,只是我不得不做的事罢了。站在一个母亲的角度,她希望我可以得到真正的ziyou。”
“所以,爱莎,在你眼中,我也许是一个能认清现实且很理智的人,但实际上,我只是一条不得不认清现实且不得不理智的可怜虫罢了。毕竟,我没有勇气选择第二条路,到头来,我选择的就只有放在我面前的那条路,就只是那一条!”米诺克右手握拳,猛地砸在墙上,宣泄着自己内心的愤慨。
“但是不选的话?我又能怎么办?爱莎,你告诉我?”
公主殿下无言而对。米诺克见状,习惯xing又是一笑。
“这不就对了?理所当然的选择,然后是理所当然的结果。一切都是那么理所当然。”米诺克重新站直了身子,“也许,换作现在的我来看,要是可以重新选择的话,我当然想将一切推倒重来。不过,对于当时的我来说,可以遵从的选项就永远是那一个了。毕竟,我并没有知晓未来的能力,过去始终都是过去,是无法以现在的眼光来衡量和判断的。这一点,我想你应该比谁都清楚,不是吗?我敬爱的公主殿下。”
“这个世上没有如果……吗?”
“正是如此。”
“经历了这么多,牺牲了这么多,最终才得到这该死的ziyou,我可不想就此浪费掉,怎么说,这都是我母亲最后的遗愿。”
公主殿下也想起了昨晚米诺克对自己坦白的那段过去。
“再者,那种生活,我也受够了。已经毁掉的东西,无论我怎么去修复,都回不到原来的样子。所以,能以这样的方式结束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现在的我,只想像个平常人那样过得随xing一些,偶尔任xing一下,想逃避就逃避,讨厌的事就不做,算活得吊儿郎当也比从前要强。当然,我也不打算就这样无所事事下去,人生目标什么的,慢慢找就可以,现在可以为我作决定,就只有我自己而已。”
“喂,汝别忘了还有成神呢!”公主殿下不满地抗议道。
“哦,对。貌似我还答应了你这个啊,啊哈哈,一不小心,差点忘记了。”
“死,汝绝对是故意的…”
“怎么会呢?我一向是个很守承诺的人!”
“是吗?既然如此,那四千......”
“爱莎,你怎么又拿这件事出来说了!一码事归一码事,别把两者混为一谈行吗?”
“这有什么分别吗?反正都是汝答应吾的.....”
……
“你们几个最好给我一个解释。”
同一时间,在艾力欧宅内的另一边,医疗室之中。已经把肘部关节勉强接上的胡伽,搀扶着那个被米诺克踹断腿的青年坐在一张病床之上,目光有些闪避地看向脸se铁青的波尔图,一声都不敢吭。另外那三个被米诺克打晕过去的青年,此时也已经清醒过来。只不过有些古怪的是他们之间都面面相觑,一句话都没能说出来。
“怎么了?你们几个难道都无话可说了吗?”波尔图眉头一皱,交叉在胸前的手臂上青筋顿跳。
“波尔图大哥,那个雷蒙家的家伙,绝对有古怪!”终于,因为忍受不住在场的压力,又是第一个败北的胡伽自发带起了个头,开口答道。
“就是!那家伙绝对有问题!”
“就像会使魔术一样!”
既然有人起了头,接下来就简单多了,剩下几个青年都像吐苦水一样,不断在波尔图面前形容对米诺克对阵时的怪异。
“我冲向他那时,明明看到他正打算朝后退的,所以我下意识就想加速赶过去,谁知道,我才刚走了几步,那家伙居然已经到了我身旁了,还没等我消掉惯xing反制他,膝盖无端端就被他踩折了!”那个断腿的青年看了看自己肿成了猪蹄的膝盖,满头冷汗地忿道。
“呃,雷斯特你也是这样中招的?”第二个被米诺克弄晕的青年一脸愕然地看着断腿青年,“听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那小子邪门的很啊,当时我明明看见他是往左侧身移动的,谁知道我拳头才刚打出去,却发现他已经在右边了,你说奇不奇怪?”
“经你这么一说,我们两个当时也有这种感觉啊。”那两个擅长合击,与米诺克有过短暂交锋的矮个青年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我们肉眼所观测的那家伙的运动轨迹,与实际上的总是相反,让我们无法捉摸。而且,他似乎还懂一些卸力之术,将我们两个的合击配合扰乱地一团糟。”
“我倒是没有这种感觉,毕竟,我的手才刚碰到他,无端端就脱臼了。如果不是接回去的时候并不轻松,我差点就以为自己的身体是豆腐做的了。”胡伽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所以说,你们都认为那个雷蒙家的小子很不简单?”
“完全看不透。”
“我可不想再跟他打了。”
“应该是这样……”
听到他们的结论,波尔图眉间的怒意稍减,取而代之的,却陷入了新一轮的沉思。
“如此厉害的家伙,绝对不会默默无名才对。而且听他与里昂少主谈话时的口气,两人似乎是军中的旧识,而他又是少主邀请而来的……”
想了半天都得不出任何头绪,最后,波尔图只好放弃了。
“波尔图大哥,我们难道还要去找那家伙的麻烦吗?”断腿青年看见波尔图的脸seyin晴不定,弱弱地试探道。
“怎么?难道你们怕了?”虽然已经放弃了这个念头,但波尔图还是对自己手下萌生退意而感到不满,不禁瞪眼喝道。
“这......”
结果,众人再次面面相觑的样子,倒是让波尔图有些意外。莫非,那个家伙真的可怕到了这种地步?只是一次交锋就令到这群昔ri在军中目中无人,到处惹事生非的主变成一堆老实乖乖的家猫?
“算了,既然是里昂少主认识的人,那就不是我们有资格管的了,我相信,对于自己邀请回来的人,少主自己应该有分寸的。所以,在那家伙离开家里之前,我们还是避免跟他接触。”
“呼......”所有青年闻言,同时松了一口气。
......
就是这样,米诺克才回到家里第二天就引发的一连串事端,终于告一段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