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云卿毕竟是一个老江湖了,多年刀尖上舔血的生涯让他的感觉特别敏锐,他从坐在两侧的陆虎和黄飞虎的身上感觉到对方身上有一种杀机,心中一激灵暗道不妙,日本人让自己去宪兵司令部究竟想要干什么?是真的想要自己帮忙找出今晚刺杀天皇特使的抗日分子同伙,还是有其他意图?立刻又想到会不会是日本人怀疑自己跟今晚的刺客有关?如果是这样的话这一次去宪兵司令部凶多吉少了。≤,
他越想心中越不安,不过,他惊而不乱,心里紧张地想着对策。他这时候还没有怀疑眼前的人是假日本人,他最担心的就是今晚袭击礼查饭店的人是青帮的人,青帮弟子众多也不都是跟自己一样愿意做汉奸,也不凡热血汉子,如果有人做出今晚袭击天皇特使的事情也没有什么奇怪的,那么自己就无法摆脱干系了,毕竟自己现在是上海青帮的唯一大佬。不过真是那样的话倒也不如何害怕,他自然有办法让日本人信任自己,比如找出青帮的抗日分子把他们交给日本人,甚至还可以找出上海滩更多的抗日分子,相信自己这样做日本人不但不会再怪罪自己,甚至会更近一步博得日本人的欢心和崇信,想到这里他心中稍安。
季云卿没有怀疑日本人的真假是因为他对日本人总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敬畏,或者说他那种卖国求荣做狗腿子的奴性已经深入骨髓了,所以即便是感觉到身边的‘日本人“对自己不善也不会怀疑“日本人”的真假,也仍旧一门心思去想着如何去讨日本主子的欢心。
等到赵翰青开着车拐入一条街巷。他才倏然一惊,他在上海生活了几十年对上海的大街小巷都很熟悉。拐入的这条街巷根本就不是去日本宪兵司令部的路,再联想到身边的两个“日本人”的不善顿觉不妙。结结巴巴问道:“太、太君,这是要到哪里去?”
赵翰青见季云卿已经起疑,索性也不再掩饰,哈哈一笑道:“请季老大去做客啊!”
季云卿一听对方的中国话说的这么流利,更是吃惊:“你、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自然是中国人了,堂堂正正的中国人。”
季云卿身子一颤,他本来是怕日本人而不怕中国人,但是,这会儿他对这几个中国人怕得要命。他如果猜不到这些人想要他的命他几十年江湖就白混了。他甚至已经想到了这些人很可能和袭击礼查饭店的人是一伙的,可能就是奔着自己做了汉奸来的。可是自己的手下弟兄都在后面的两辆车上,这时候根本帮不上手,而自己随时都可能丧命,而想要脱身就只能靠自己了,但是这场危机其实那么容易化解的?这是他数十年江湖生涯中遇到的最大的一次危机。
不过,他终究是经历过无数生死的黑道枭雄,心中的惊恐一闪而逝又恢复了平静,突然哈哈一笑道:“佩服。佩服,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不瞒你们说,我最佩服的就是你们这些少年英雄。无惧无畏朝气蓬勃,年轻就是好啊。”说到这里又感慨地道:“哪像老朽日薄西山半截入土了,老喽。老喽。”
赵翰青冷冷道:“老而不死是为贼。”
这句话出自《论语》,斥老而无德者之辞。季云卿虽然没有读过《论语》,但是也知道这句话不是什么好听话。是讥讽自己老而失德做了汉奸,心中越发恼恨,恨不得将这些敢太岁头上动土的人挫骨扬灰,但是脸上却丝毫没有流露出恼恨之意,依旧不疾不徐笑道:“人老了想法跟年轻人就不一样了,也不能说谁对谁错,人老了遇到强敌当然就会考虑暂时避敌锋芒,为了减少不必要的牺牲甚至会虚以委蛇,然后再徐徐图之,这是老成持重的想法;而年轻人不同,他们有朝气有冲劲就不会考虑那么多,换句话说就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但是拿鸡蛋去碰碌碡鸡蛋碎了碌碡却不伤分毫,虽然是勇气可嘉,但于事无补反而自伤元气,你说这是冒失之举还是愚蠢之举?”
“好一派卖国腔调,徐徐图之?到那时国家已亡,爱国志士尽丧,指望你们一帮背宗忘祖的卖国求荣的汉奸狗腿子徐徐图之收复河山?见过无耻的没见过你这么无耻的,做汉奸了还***能找出高尚的理由,比婊子还不如,做婊子的红灯高挂也没有想着立牌坊。”赵翰青真有些火了,言语上就显得尖利刻薄。
季云卿再是故作淡然也觉得脸皮发烫,知道言语上自己绝对不是这个年轻人的对手,也没想到自己真的只凭三言两语就能说服对方像自己一样做汉奸或者是放了自己,既然晓之以理行不通就只能动之以利了,想到这里哈哈哈一次道:“我果然没有看错,这位小兄弟不简单啊,那好,我就不绕弯子了,小兄弟有什么条件尽可以提出来,只要季某能够做到的一定会答应,不过你最好提些实际的条件,太过苛刻季某做不到那就只能把命给你们了。”
赵翰青笑嘻嘻道:“放心,你一定能够做到的。”
季云卿心里一松,只要对方的条件自己能够办到那么自己就不会有性命之忧,只要自己能够保住命多大的损失将来都能捞回来。
赵翰青接着又道:“因为我要的就是你的命,你自己愿意交给我们也好,不愿意也好,反正都是我们的了。”
季云卿一僵,这么说对方一门心思是想要自己的命了,心里就有些发凉,犹自不甘心地道:“小兄弟,我已经活几十年了也够本了,把命给你们也不是不行,但是你们这么年轻为我这糟老头子冒险可就不值得了,如果拿你们的命来换我的命就更不值得了,所以,我想到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我可以拿钱买我的命,而你们也可以发财,数目你们说就是了。”
“你虽然很有钱,但是你的命却是一文不值,所以就不要再费心机了。”如果说平时赵翰青还可能会想到从对方身上狠狠敲一下然后再干掉他,但是现在却不能节外生枝。
“是不是再商量一下?那可不是一笔小数目,让你们一辈子——不,三辈子也吃喝不尽。”季云卿的一颗心继续往下沉,几乎快要沉到底了,声音也有些僵硬颤抖。
“不用商量了,你就是把整个家产都给我也没得商量,我只要你的命,杀一儆百懂不懂?杀了你这上海滩肯定会少好多汉奸。”
既然没商量,季云卿也不再顾忌是不是撕破脸了,立刻冷笑了一声道:“想要我的命可以,但是也要看你们有没有那个能耐,在上海滩谁敢说要我的命?就连杜月笙和黄金荣也不敢,哼,你们只要动我一根毫毛我青帮弟兄必将十倍百倍加诸在你们和你们背后的人身上。”他这时候不但疾言厉色,浑身上下也散发着凌厉的气势。
“威胁我?”赵翰青笑嘻嘻道:“老杜和黄老大不敢动你我敢,不但我敢,想要杀你的人估计多了,汉奸人人得而诛之,所以,你还是老老实实认命吧。”
季云卿一听对方的口气好像连杜月笙和黄金荣也没有看在眼里,心里彻底没底了,在上海滩乃至整个中国无论黑白两道还没有谁敢不把杜月笙和黄金荣放在眼里的,就连国民党那些高官们也是杜先生长黄老板短的,对方凭什么可以这么有底气?忍不住道:“连杜月笙和黄金荣也不放在眼里?癞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气,年轻人,你别忘了这是上海滩,上海滩的水深着呢。”
旁边的黄飞虎忍不住骂道:“呸,***死到临头了还这么嚣张,上海滩怎么了?水再深老子们照样搅它个翻江倒海,天皇特使比你一个狗汉奸的命值钱吧,爷们照样收拾。”
季云卿浑身一震:“今晚上礼查饭店发生的事情是你们干的?”他脸上一阵阴晴不定,突然哈哈一笑道:“好,干得好,实在是大快人心啊,不瞒你们说,我这人在曹营心里也憋屈得很啊。”
“季老板,你的戏虽然演得不错,可惜我不会喜欢看戏,你就别白费功夫了,有那功夫多不如多忏悔忏悔,想想多交代些日本人的情报也算是为抗日尽最后一份力量。”
季云卿自然不会相信交代了日本人的情况之后对方就会饶了自己,江湖上出尔反尔的事情多了,就连他自己也没少干过。他看对方油盐不进的样子彻底绝了说服对方的念头,但是他并不甘心束手就擒,从倒车镜里可以看到自己的汽车紧跟在后面,也就是说自己的手下已经追了上来,只要自己能够离开这辆汽车就有可能化险为夷,不过身边的两个人气势很足,身手应该不错,他一大把年纪了可没有把握头一举制服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