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覆盖汴京。
天色朦胧,城门刚刚开启之时便有两骑两虎入城来,一路奔至华府。
梅嫣然早已撑伞在门口等待,见到来人,急向前迎了几步,“总算回来了。”
坐在后面的马上人一袭驼色的宽大袍子将身形裹得几不可辨,他跃下马背,撩开帽兜,露出一张瘦削的脸,“姨……”
“快跟我来吧。”不等他说完话,梅嫣然便拽着他进门,边走边道,“十四已经昏迷许多时日,你不在,只能用些于精神力有益的物件养着,可是身躯日渐消瘦。”
“我喘口气,喘口气。”莫思归几乎是一路小跑着被拽进了屋里。
大久欢快的窜进来,蹭到安久床边,用大脑袋拱了拱她,见她没有丝毫反应,不由疑惑的看向莫思归。
“一路辛苦了。”楚定江起身给他让坐。
若是寻常时候,莫思归定然要挤兑他,但是看见躺在床上已经脱形的安久,便没再多说,坐在榻前平稳了呼吸之后开始把脉。
屋内安静,连大久尾巴轻扫地面的声音都清晰无比。
仿佛过了很久,莫思归缓缓吐出一口气。
楚定江每天盼着莫思归回来能给出一个结果,但是真到了眼跟前,却又有点不想知道。
“她情况如何?”梅嫣然问道。
莫思归道,“来时的路上,我想遍方法,精神力虚无缥缈,非寻常药石能及,不过心与诸窍相通,最是滋养精神力。”
“每日都有喂食那药丸,却是不见功效。”楚定江道。
莫思归知道他说的是什么药,“功效是有的,只是微乎其微罢了!顾惊鸿血内尽是药物,原就不是为了安久而养。又怎能对症?”
隋云珠闻言惊讶道,“莫不是还要找个精神力高的人现养出一个药人?”
“药人最好从母体开始养起,我们没有那个时间,最好的办法是取血做药引。”莫思归一路上都在思考如何医治精神力创伤。想了许多方案,只待亲自看过病情之后再确定用哪种法子,“只是这血……”
“用我的。”楚定江毫不犹豫的道。
莫思归摇头,“你的精神力臻入化境,体魄又十分强健,看起来的确是不二人选,但你与阿久的精神力不同,可能起到的效果也不甚明显。”
“一时之间哪里去找这样的人,总不能坐以待毙。”梅嫣然瞧着安久的气息一天天微弱下去,心中焦急。“我精神力不算高,但不知是否与她类同。”
莫思归看着楚定江道,“就有一个现成的。”
楚定江脑海中忽然冒出一个名字,“魏予之。”
“对!”莫思归道,“他的精神力非但是与阿久同类。且比阿久更加集中、凝实,如果能得到他的心血滋养,阿久病情有望恢复。”
“要活捉魏予之?”梅嫣然皱起眉头。魏予之神出鬼没,岂是那么好捉?
楚定江沉吟,“你觉得拿顾惊鸿的心头血去换,能有几成把握?”
莫思归想也不想,“一成不到。阿久和魏予之这一类精神力是双刃剑。伤人亦伤己,听说魏予之身体一直不好,经常呕血,我虽没有亲自诊过,但大致能猜到他寿命不会太长,若是再取下几滴心血。约莫没有几年好活了。”
魏予之心中还有抱负,并不是那种甘愿为了主子牺牲性命的愚忠之人。
楚定江沉默须臾,“我去找他。”
魏予之不会留下任何联系方式,唯一的办法就是让朱翩跹利用商社散播消息引他出现。
冬夜的汴京城显得分外凄寒,楚定江拎着一坛酒坐在屋顶。烈烈寒风依旧无法吹散心中阴霾。
莫思归洗漱之后正准备休息片刻,屋内灯火一晃,浓郁的酒气扑鼻。不用回头,莫思归知道楚定江就在身后。
“难得楚大人想找我唠嗑。”莫思归坐下倒了两杯茶,“不过我戒酒了。”
“有些忧虑。”楚定江在他对面坐下。
莫思归挑眉,饶有兴趣的望着他。在莫思归的印象里,楚定江是个感情极度内敛的人,绝对不会想要找人倾诉。
楚定江想不通,“阿久一直服用顾惊鸿心血制成的药丸,我没有丝毫顾虑,可是想到要用魏予之的血,总让我觉得有些不安。用魏予之的血,是否有隐患?”
莫思归对楚定江的敏锐有些吃惊,在不十分了解精神力相互作用的情况下竟也能够察觉不妥,“这种精神力攻击性太强,任何时候都是把双刃剑。我可以用药物牵制一二,但最终还是得看阿久能否将其归于己用。”
楚定江没有和魏予之交过手,“有多强?”
“他可以不动手,仅凭想象便将人置于死地。”莫思归想了想,“这么说或许有些不太准确,但大致如此。”
楚定江慢慢皱起眉头,“阿久如今这状况,精神力几乎全部消失,要如何能够压制住魏予之的力量?”
“魏予之的心血中含有他的意志,所以最好能让他心甘情愿。”莫思归点着了烟,眯着眼睛吞云吐雾,“若是不能够,只好用药物强制引导,这样必然有一定危险性,可如今也没有更好的法子。”
楚定江道,“你有几成把握可以压制住?”
莫思归道,“离体的精神力会变弱,八九成把握是有的。”
烟雾如纱似绡,楚定江看见莫思归眉宇间难掩的郁色,仔细看去,才发觉他比之从前可谓变化天翻地覆。还是那一双眸光潋滟的桃花眼,但是容色减了许多,早不复当初年少风流模样,如今他无拘的姿态不再是慵懒,而是带着深深的疲惫。
单从面容上看,莫思归没有以前好看了,可是却更加吸引人。
莫思归察觉楚定江的目光,睨着他道,“这是什么眼神?不要爱上我。”
“总算有些沉稳的样子了。”语气颇有一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欣慰。
莫思归吸了一口烟,随着说话烟气顺着口鼻冒出来,“阿久说你是叔,我觉得她这个评价掺杂太多个人情感,你老实说,你是从哪个坟头爬出来的祖宗?”
楚定江不语,莫思归又道,“以前阿久为了能让我出梅花里,不惜被智长老废掉一身经络,那时候我觉得这姑娘真蠢啊!现在我才知道她不蠢,她娘的用一身经络包了我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