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天时间左右的准备,应历二十年阴历六月初二上午,耶律隆先率军出辽阳城安远门,沿官道一路向东北沈州方向而去。
作为义宗耶律倍之子、刚刚死于奴仆之手的耶律璟之堂弟、刚刚继任皇帝之位的耶律贤之叔,耶律隆先在对大辽的忠心方面自然不会有任何问题,而在行军作战、驰骋疆场方面虽说比不上早年的耶律挞烈、近期的耶律斜轸和耶律休哥,却贵在老成持重、小心谨慎。尽管支援、接应天子的任务甚是紧急,耶律隆先却并没有一味的催马赶路,而是步步为营、快且不乱。他在派出数十骑“远探拦子马”前出二十里打探的基础上,以一千契丹军为前锋,于大军前方三里开路;以一千渤海及女真军为后军,于大军身后三里进行掩护、警戒;以一千契丹军、一千渤海及女真军为中坚,由自己亲自统领,与那四千汉军乡丁组成中军,居中而行。此外,为了防备周军偷袭或汉军乡丁畏战脱队,耶律隆先严令麾下兵马务必要保持阵型的严整,即便不得不为此降低所部的行进速度也再所不昔。好在此番北上支援、接应的兵将人人有马,不然的话,只怕耶律隆先所部才过东梁河(太子河),天子和朝廷的兵马已经到了近前。
应历二十年阴历六月初二傍晚,耶律隆先所部于辽阳城以北五十里安营扎寨。尽管五十里的距离还在辽阳城探马斥侯的侦察范围之内,至少在耶律隆先自辽阳城出发前,扎营之地左近均未发现有周军出现。可谨慎的耶律隆先还是下令所部按照战时标准,一丝不苟的搭建营垒,并派出大量探马对大营周边十里进行严密警戒,以防周军那可能性基本为零的偷袭。
不知是耶律隆先的有备无患策略起了作用,还是周军确如部分对自家主帅过于谨慎的行为不以为然的辽军将领所说尚在两百里之外。总之,阴历六月初二的夜晚非常平静,没有任何异常状况或者紧急军情发生。
第二日一早,耶律隆先所部拔营起寨,继续北上。大军走出十里,面前出现一条河流。
这条河流属于东梁河(太子河)的重要支流,乃是辽阳往沈州方向必过的一处天然障碍。不过,不知道是耶律隆先运气好,还是老天爷有意照顾他,抑或是受近段时间高温少雨、气候干旱的影响,这条原本应该有近三十丈宽、两丈深的河流现下却只有十来丈宽、两尺多深,辽军兵马完全可以涉水而过,根本用不着按原定计划搭建浮桥。
不用搭建浮桥,也就意味着能够节省大量的时间,这对既需要尽快赶去和天子汇合,同时又需要保持高度警惕的耶律隆先来说,还是非常愿意看到的。当然,高兴归高兴,耶律隆先并没有因此喜形于色,更没有放松警惕。他估摸了一下己方的人马和车辆的数量,又看了看头就是严重失职。而且没有了这些汉军乡丁,大批粮草、辎重无法运输,只能丢弃在原地,完成此番出兵支援、接应天子的重要任务也就随之成了泡影。到时候就算自己能活着回到辽阳城,也将因没有完成留守大人交待的任务而成为刀下之鬼。
不过,这两名出自渤海人的正副指挥使并没有犹豫多长时间,便因两支出现在自家军阵两侧、每支约由一千五百骑兵组成的周军伏兵而当机立断——放弃追赶逃散的汉军乡丁,与周军伏兵全力一战。
尽管周军的旗号表明这两支伏兵中均有一定数量的“飞龙军”骑兵,可如果指挥渤海、女真悍卒的那两名正副指挥使怀着拼死一战的心思,率领麾下两千精锐对其中一路周军进行一次决死突击,在完成与周军的第一次对冲后,不去考虑自己那已经没有任何可能完成的所谓接应任务、不顾忌己方的伤亡率、不与周军进行不必要的纠缠,那么利用双方兵马过于接近,“飞龙军”兵士因害怕伤到自家袍泽而不敢随意使用火器、战斗力大打折扣的机会,这支渤海、女真悍卒中的一部分或许还有可能成功冲破周军阻截,逃出生天。可不知道是动了为朝廷捐躯的念头,还是太过看重那些实际上已没有任何可能送到天子手中的粮草、辎重,抑或者不想堕了自家悍不畏死的名声,这支渤海、女真悍卒的正副指挥使并没有让麾下将士与周军进行对冲,而是命令麾下兵马就地扎下营垒,准备为了保护那几百车粮草辎重而与周军伏兵决一死战。
然而,很多时候事情的发展是不以人的意愿为转移的。虽然各级官长们一再弹压、鼓劲,可面对“飞龙军”迫击炮及各种步兵轻武器的猛烈打击,这两千以悍不畏死、勇武敢战闻名的渤海及女真兵将很快就陷入混乱,并在正副指挥使双双被一发送上西天之后完全崩溃,如之前的那些汉军乡丁一般四散奔逃,再兴不起哪怕一点斗志和战心。
对于溃散的渤海、女真败兵,率领周军执行此次水淹及伏击任务的右路军所辖第三骑兵团团长严世武可没有之前那两名渤海人正副指挥使一般犹豫不决、优柔寡断,当即下令全军追击,尽可能多的歼灭敌军,以免那些溃逃的散兵游勇啸聚山林,给自家日后在本地的管理带来麻烦。与此同时,严世武还派信使前往南边四十里外辽阳城下的右路军副都指挥使邹振远以及北边五十里外十里河的中路军追击集群主将杨克复送信,通报此地的战况。
一想到十里河和杨克复,严世武的心里却多多少少生出一些遗憾。就在前一天中午时分,刚刚抵达辽阳城下,并完成对这座契丹东京道最大城池包围的右路军前军便接到了中路军追击集群主将杨克复派人送来的紧急救援信。从信中得知原来的契丹皇帝耶律璟已经死于其奴仆之手,而新继位的皇帝耶律贤及契丹朝廷一众文臣武将及八千残军正一步步走进杨克复设好的伏击圈后,邹振远当机立断,一方面命麾下第五合成步兵师师属骑兵团即刻北上,协助杨克复所部围歼契丹残军;另一方面,则派第三骑兵团两个营及“保安军”一个骑兵团随后北上,阻击原本并未被其放在眼里,在右路军前军抵达辽阳城之前便离城北上的那支所谓契丹援军,以免其干扰、破坏杨克复所部的行动——至于辽阳城这边,邹振远相信以剩下的前军兵力,完全能够保证在前面两支人马返回前不让城内守军逃走一兵一卒。
而正是邹振远并非有意、实属偶然的作战任务安排,使得严世武注定要与围歼契丹残军、活捉或者击毙契丹皇帝这一令任何一名军人倍感荣光的功劳失之交臂。是以,尽管尚不知晓十里河围歼战最后的结果、尽管自己率部半天之内疾行六十里,抢在耶律隆先之前赶到东梁河(太子河)支流,并成功实施了“水淹七军”之计,几乎全歼了这支八千人的敌军,可严世武依然心生遗憾也就不足为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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