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加尔科夫元帅望着卫星地图那黄沙莽莽的一角,眉头蹙起,有种上当了的感觉。
眼看外蒙方面军和阿穆尔方面军就要席卷张家口、承德、沈阳,大局底定了,在烟沙晦迷的西北,却平地掀起惊涛骇浪,阿拉木图军区报告上来的情况越来越严峻:
“华军此次投入反击的兵力近四十万,据电台窃听,可以确定华国万岁军第136集团军和有着‘山地猛虎’之称的第14集团军,均为华国甲级集团军!”
“发现华军第一空中突击师的番号!”
“华国快速反应师在此次突击中担任尖刀!”
“华军数字化步兵已经渗透到战场各个角落,指引各种被动制导武器攻击我方每一个节点,给我们制造了巨大的麻烦!”
“发现华军两个数字化炮兵旅的番号!见鬼,华军所有精锐都扔到这里来了么!他们是怎么集结起来的?为什么我们的情报系统一无所知?”
“华军已经完全打疯了,每一轮炮击都要在我们的防线上掀起一场人工沙尘暴,坦克跟着炸点猛冲,直升机飞行高度极低,低到螺旋桨几乎削掉了我们的头盔!”
“阿拉木图市电力供应完全中断了!华国空军那帮疯子,用机翼削掉了每一根通往市区的高压电线!”
确实是上当了。一直以来,他都因为西北方向距离华国的政治、经济中心太过遥远而没有向新疆发动大规模军事打击,只是派特工潜入新疆煽动暴乱,刺杀新疆地区的行政人员,纵火焚烧仓库,制造混乱,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不重视这个方向。卫星一直盯着,格鲁乌情报部门也盯得很紧,甚至成功的收买了几名华国军政人物,为他们提供情报,华军任何大规模的军事调动,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可是眼下情报系统出了大篓子,华国两个甲级集团军从硝烟弥漫的华北和四季如春的云南万里迢迢的赶过来,在他们眼皮底下完成集结,发起攻击,情报部门居然一无所知,简直就是不可原谅!不过这也不能完全怪他们,要怪就怪华军太狡猾,太有耐心了,把两个甲级集团军分拆成团甚至营一级部队,打着二流部队的番号和大批二流部队一起加入到兰州军区的作战序列,几天就能完成的调动他们硬是花了将近一个月,成功的骗过了苏军情报部门!
阿拉木图军区形势危急,奥加尔科夫元帅却不怎么担心,他已经命令外蒙方面军调回两个师以对付正猛攻霍金果斯山口,试图把战火烧到俄罗斯去的第14集团军主力了,中亚军区三个摩步
师正在全速驰援,不够的话,里海舰队一个陆战旅也可以派上用场,只要阿拉木图军区能坚持四十八个小时,攻入哈萨克斯坦的华军主力就会陷入重重包围之中,就算不被全歼,至少也要损失大半。只是,他还是有点不放心,因为睿智如他,也猜不透华军这次破釜沉舟式的反击战略目的何在。按说以这两个集团军的战斗力,不管是投放到沈阳还是张家口,都能给苏军造成不小的麻烦,遏制苏军的攻势,然而华军没有这样做,他们在全线近乎崩溃的时候将这支宝贵的战略预备队投入到西北方向,开辟了一个新的战场!好吧,哈萨克斯坦是很重要,拜科努尔航天中心,萨雷沙甘基地,都在这里,但这毕竟是一个次要的战场,摧毁这些战略目标并不能让华国越来越严峻的形势得到改观,相反还会让这支宝贵的战略预备队陷入外蒙古方面军、阿拉木图军区以及中亚军区的夹击之下,华军不会不知道这一点的,他们为什么还要这样做?
猜不透,猜不透!
从一开始他就没有猜透过华军的战略,猜不透华军为什么要放弃自己最擅长的迂回穿插和游击,在正面战场与远比自己强大的苏军硬撼死拼,猜不透华军为什么直到现在都没有对西伯利亚大铁路发动一次袭击,更猜不透为什么华国直到现在都还不肯妥协。跟这样的对手交锋,真的是一件很伤神的事情。
不过,你们也快撑不住了吧?海军主力已经被东瀛舰队送进了海底,空军所剩无几,陆军的血也快流干了!你们所能动用的资源越来越少,可敌人却越来越多,东瀛两眼发绿的盯着你们,已经露出一口尖牙准备在你们身上狠狠的撕下一大块肉;你们那位战争狂人对北约总部发动了一次足以载入历史的袭击,拿下了北约总部,着实替你们出了一口气,但是也跟北约结下了死仇,北约即将对你们展开全面打击,以找回场子,在全世界的围攻之下,你们还能撑多久?
一位漂亮而充满干练气息的女参谋急匆匆的送来两位情报。奥加尔科夫坐下,喝了一口绿茶,拿起第一份逐字逐字看完,脸上露出一丝不屑。
北约轰炸机群和快速反应部队运输机群缩了回去。
看样子欧洲有种的男人真的死光了,拥有数百万兵力和这个世界上技术最先进、兵员素质最高的海空军的庞大组织,居然向区区几十名恐怖份子妥协了!不过摊上柳维平这位所有恐怖份子都万分景仰佩服得五体投地的恐怖份子祖师爷,神经不够粗的除了妥协还真没有别的法子了。元帅微笑着将这份情报放到一边,自言自语:
“柳维平,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但是,我必须向你竖起一根大拇指,诚心诚意的说一声,你真了不起!”随手拿起第二份情报,只看了一眼,他的面色就变得铁青了。
搜救直升机孤独的朝前飞着,舱内寥寥无几的飞行员双手抱头,眼里含着泪水,嘴唇已经咬出了血丝。没有人说话,无法言喻的痛苦正在折磨着他们,剥夺了他们说话的冲动。
海军主力,不存在了。
威名显赫的老虎团,打光了,就连他们团长凌风,也在最后关头连人带机一起撞向东瀛航母,和心爱的战鹰一起化作高傲的星辰。
拼了两个多月,不知道多少战友血洒长空,到头来······我们真的会输掉这场战争吗?
这个可怕的念头让每一名飞行员都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冷战,不敢去想,却又没有办法不去想。我们失败过,从鸦片战争开始到八年抗战,漫长的一百多年里,我们一直在输,输惨了,输怕了,输到都不敢去正视那段历史,每次被触及,都痛彻心扉,整个国家,整个民族都被人踩进烂泥里抬不起头来。光明正大地挂在一个个公共场所的“华人与狗不得入内”的牌子,林立的租界,凶神恶煞的外国巡警,还有喝得醉醺醺的操着英语、法语、俄语、德语,在大街上到处闹事却没有人敢管的外国水兵,已经成了华夏民族的噩梦。在朝鲜,我们狠狠的教训了他们,将一个世纪以来所受的气一古脑的撒到了朝鲜半岛,炎黄子孙终于可以抬起头来,扬眉吐气了。几十年来我们一直在努力,整个国家每一个人每一天都在朝着同一个目标努力,我们的核专家在戈壁滩上喝碱水啃咸菜,好不容易搞出了原子弹和氢弹,只拿到二十块钱的奖金仍然高兴得跟个孩子似的;我们的工人在工厂里,在矿山里,没日没夜的工作,我们的科学家一边跟蚊虫战斗一边在油灯下写论文,用最简陋的仪器做着危险而复杂的实验······我们这么拼命,从来没有想过要称霸世界,只是想尽快强大起来,因为我们都输怕了,实在不愿意再尝试那种被人打倒踩在脚下,一百年都翻不了身的滋味了!
这段辉煌的时光就这样结束了么?
海岸线已经在望了,丁香抬起头,朝着窗外埋葬了她太多战友的那片大海最后一望。那么多海空军将士,为了悍卫共和国的尊严,毅然献出了自己的生命,用鲜血把自己的忠诚写在了水上。他们来自五湖四海,天南地北的都有,他们的父母兄弟姐妹还有爱人都在盼望着他们能平安走下战场,完完整整的回到家里,
可是······
以他们对祖国的忠诚,对家乡的热爱,对亲人的眷恋,他们的英灵一定能找到回家的路,和亲人团聚吧?虽然他们的亲人再也看不见他们的身影,听不到他们的声音了,但是他们应该可以听到亲人朋友的倾诉,看到父母苍老腮边滑落的泪水吧?
她只觉得胸口憋得慌,想把那口闷气吐出去,却办不到。牺牲的战友的思绪像潮水一样涌来,几乎将她淹没,让她窒息。总是丫头丫头的叫她,好像他年纪很大似的的凌风,脸圆乎乎叫人见了就想伸手捏一下的陈伟,起飞前总喜欢偷偷喝两口的赵家明,号称在非洲以一挑爆了三架台风战机的菊花的朱志勇······还有很多很多,一张张脸庞还是那样的鲜活,仿佛伸手就能触摸到他们的温热的脸庞和有力的心跳,可是他们都不在了,整个团就剩下他们几个了!
她想哭,但是没有眼泪。战争是残酷的,在战场上厮杀了这么多年,她连哭这种本能都没有了。
飞行员那由于颤抖而显得有些怪异的声音响了起来:“马上就要到空军基地了,大家准备!”
真的马上就要到空军基地了。透过舷窗已经能看到那长达数公里的跑道,还有密密麻麻的停在跑道上的战机。歼十,歼-12,飞狼远程战斗轰炸机,轰六,强五,一应俱全,十几架雷霆轰炸机那狰狞的身躯在阳光之下析射出一波波冰冷的光芒,那股恐怖的毁灭性力量,令人望而生畏,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个机群,丁香总感到有一股杀气缓缓扬起,那是放弃了一切希望,哪怕是死也要拖敌人一起下地狱的惨烈杀气,这种杀气令她一阵心惊。
直升机降落,师长快步迎了上来,几名飞行员向师长敬礼。师长看着他们,问:“就你们几个?整个团就你们几个回来了?”
丁香说:“是的,我们是整个团仅剩的幸存者。”
师长愣了半响,对着天空发出一声怆然的狂吼:“我的老虎团啊!!!”
参谋长勉强笑了笑,声音有点异样:“能回来就好,能回来就好。你们都累了吧?赶紧下去休息。”
丁香指着四周密密麻麻的战机,问:“参谋长,是不是又有作战任务了?”
参谋长脸上的笑容更加苦涩:“对。”
几名飞行员咬牙切齿的叫了起来:
“什么时候开始?”
“我不累,不用休息,给我一架战机,我要报仇!”
对,我刚在飞机上睡了一觉,精神好着呢,给我一架飞机,顺便帮我挂两枚航弹!”
丁香很冷静的问:“是什么任务?”
参谋长嘴唇翕动着,半晌才说:“是单程轰炸任务。你们可以选择不参加,因为你们都尽力了,再让你们去执行这种任务,太残酷了。”
所有飞行员都安静了下来。他们看到,一些身穿防辐射服的地勤人员正将一枚枚沉甸甸的炸弹挂到战机航弹挂架上,这些炸弹的外型看起来跟普通航弹没什么区别,但是却有着毁灭一切的威力,一旦它轰然爆炸,就意味着世界末日的降临!所有人都怵然一惊,身为空一师的精英,他们太清楚所谓的单程轰炸任务的含义了。当张家口、承德、沈阳、锦州乃至秦皇岛这些城市相继沦陷,首都被敌军包围,苏军的钢铁洪流滚滚辗过华北平原的时候,整个空军所有飞得动的轰炸机和强击机都会被集中到北方,挂上核弹起飞,对苏联远东地区的城市和铁路实施人类史上最恐怖最灭绝人性的轰炸,当然,参与轰炸任务的飞行员从他登上飞机那一刻开始就注定要血洒长空,断无生机了。
这就是单程轰炸任务。
丁香嘴角一勾,露出一丝洒脱的笑意:“战争本来就很残酷。这次任务,我非参加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