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关东军三个师团的返回,寂寥了许久的横滨港也变得热闹起來,黑夜中,虽然沒有灯火,但急匆匆的脚步声和刻意压低的军官号令的声音却此起彼伏,如蚂蚁的一般的人群穿梭在宽阔的码头上,來來往往,其中绝大部分都是身穿深绿色,带着棉帽的陆军士兵,他们上岸之后,便奔向各自的集结点,等候军官们下一步的命令。
盟军的轰炸白天里几乎从未间断,尤其是对于东京附近的军事目标和工业目标,更是成为轰炸的重点,一个月以來,东京伤亡的军民人数达到了惊人的十万,所以,关东军部队的上岸便被安排在了午夜时分,一面被盟军的侦察机和轰炸机发觉,成为地面上的活靶子。
部队的上岸安排的井然有序,由于油料紧缺,军部和大本营并未派來大批的汽车來运载士兵,三个师团的部队共计八万人,其中的一万人将留在东京附近的陆军医院中休养,而其余的部队将徒步赶往火车站,搭乘火车分批赶往海岸沿线的驻守营地。
高岛介站在港口外的一座山,我们和高岛君合作这么久,赚了这么多,林老板也再三交待我,凡事高岛君吩咐下來的事情,一定要竭尽全力,不得推诿。”
高岛介有些感动了,“林先生和冯君是我们最值得信任的朋友,这一点,我始终深信不疑。”
冯运修收起笑容,“不过,有一点我要说清楚,这也是老板的意思,我们毕竟是商人,做这些事情完全是看在高岛君您的面子上,但这些事情从货物交接的那一刻起,和我们再沒有一点干系。”
高岛介有些感叹,“我当然明白林先生的苦衷,怎么样,林先生还好吗。”
“还能怎么样”,冯运修不由得苦笑,“已经被软禁在箱根大半年了,我想和他见个面都十分困难,连这些话,都是重金买通了守卫传递出來的。”
高岛介拍拍冯运修的肩膀,“不要担心,林先生是我的朋友,我一定会帮助他,只要接下來的事情进行的顺利,林先生重获自由不过是个时间问題。”
冯运修面色一正,“高岛君,我还有一句话,我知道你这次做的事大事情,作为朋友,也是最亲密的合作伙伴,我觉得你有义务告诉我事情的真相,因为我们毕竟是拴在一条线上的蚂蚱,如果你有事,恐怕我们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你知道,这些,我都要向老板、向公司负责的啊。”
高岛介呵呵一笑,“冯君,您请放心,这次的事情我们筹谋了许久,绝对有必胜的把握,借贵公司运送的这批军火,就是为了给我们的军队使用,只是军部那些家伙盯我们盯得太紧,沒有办法,我只能求助于你们,只要这些军火到手,我们的计划就成功了一大半,具体的行动请恕我不能透露,但请您和林先生放心,我们一定会谨慎从事,未來的日本必将是我们的。”
冯运修皱着眉头看看高岛介,眼睛中透出一丝忧虑,但还是勉强笑了笑,重重的和高岛介握握手。
谈完了正事,气氛总算轻松了一些,高岛介和冯运修各自点上一支香烟,向着树林中走去,两人的手下跟在他们身后二十多米远的地方。
冯运修脸上还是一副愁苦的表情,“高岛君,您是军人,想必有些事情比我们要了解的多。”
高岛介笑着说:“冯君,有什么话请直说,我一定知无不言。”
“目前的局势太乱了,就连老板的心里也沒有底,天皇已经表态,要在本土进行终战,全日本岛的军队的老百姓都被动员起來了,不瞒您说,就连公司总部所在地的大阪的那个街区,无论老人还是孩子或者妇女,都被编进了什么挺身队,街道里修建了防御工事。”
冯运修有些吞吞吐吐,“你也知道,我们不过是些生意人,局势这么紧张,我们是沒办法做生意的,你我是老朋友,我不怕告诉你句老实话,万一,我是说万一,万一皇军真的败了,我们是无论如何也沒办法再回国内的,可现在贵国国内也这么乱,一旦真的打起來,我们这些人还能逃到哪里去呢。”
高岛介吐出一个烟圈,看着冯运修,脸上的笑容不减反增,“行了冯君,我也告诉您一句实话,帝国现在的局面不过是一个幌子,关键就是为了以战迫和,你们看不清楚不奇怪,但我是军人,这些总是可以看出些门道來的。”
高岛介伴着手指头,给冯运修详细的讲解起來,“其实你可以算笔账,目前,帝国的一百多万精锐部队都被拖在了支那和南洋以及太平洋战场上,本土的总兵力达到了空前的三百万之多。”
“什么。”冯运修故作夸张的倒吸一口凉气,“还有这么多。”
高岛介顿时笑出了声,“你先别那么震惊,听我仔细给你算一算,这三百万人,其中将近两百五十万人是退役老兵、学生、和妇女以及监狱的囚犯,他们的战斗力和装备你是亲眼可见的,用的不过是些鸟铳、过时的什么铁炮,大部分用的就是竹枪和自制的手雷、燃烧弹,能有多少的战力,一目了然,不过是以血肉之躯阻挡盟军的飞机大炮,说出來,简直是个笑话。”
“而这剩下來的五十万兵力,才是真正的军人,但和战争初期的常备军团相比,战斗力不可同日而语,再说装备,那就更别提了,现在油料紧缺、钢材紧缺、橡胶紧缺、粮食紧缺,五十万军队怎么战斗,尤其是怎么进行长期性的战斗。”
说道这些的时候,高岛介的笑容逐渐消失,语气也随之沉重起來,“最重要的一点,日本是个岛国,盟军可以从任何一个海滩实行登陆作战,而我们就要疲于奔命的防守,照顾到每一个可能登陆的位置,北面,俄国海军随时可以紧逼北海道一线,本州和关东一带,要应对美国人的轰炸和登陆,九州的情况你也知道,一揆之乱愈演愈烈,五十万人的部队要防守整个国家还要平叛,这仗怎么打。”
冯运修咂咂嘴唇,艰难的咽了口唾沫,“你的意思是,皇军输定了。”
看着冯运修越來越难看的脸色,高岛介赶忙安慰道:“局面还远沒有到最坏的情况,全国总动员,很大程度上就是做一个姿态,具体的形势发展犹未可知,冯君和林先生不妨耐心一点,静观其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