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国振对于旧朝官员不曾大肆追究,为的是减少张献忠、刘宗敏治下官员的抵抗之心,他如今已经做好了准备,统一华夏,开展全面建设,可以说是刻不容缓的事情了。
这五年来,他积累技术、资金与人才,准备已经相当充分。
他没有给予这些旧朝官员太多的时间去议论,紧接着是女真人的安置。女真人按照各自部族被分开,全部安置在蟾洲各地——也就是欧洲人所称的澳洲。
以法显城为基地,在四年之前,华夏的势力开始抵达蟾洲,在与鳄鱼、剧毒水母等蟾洲的凶猛动物进行一番较量之后,他们完成了环蟾洲的据点考察工作。蟾洲的土人甚为原始,对他们几乎构成不了威胁,但是遇到来自英国的殖民者则是意外之喜,经过一番短暂的冲突之后,这群由流氓与流放犯人为主的殖民者便成为了华夏开拓蟾洲的第一批苦工。
蟾洲不是非常适合农业,但发展畜牧业则是相当不错,特别是东南的几座岛屿,更是畜牧业的天堂。将女真人流放到这些地方,通过分割让他们每一部都只有少许人,控制他们的规模,同时又可以让他们为开拓的先驱。
这算是女真人为华夏之奋起赎罪了。
这两项处置措施,赞同的比率是百分之九十一,这一次俞国振倒没有预先安排投票结果。
完成这一项之后,紧接着是第五项内容,有关统一策略的。如今在华夏境内,汉人的政权除了华夏之外尚还有三,即张献忠的大西、刘宗敏的大顺和李岩的闯军。这三个政权都派人参与了俞国振的国家统一会议,而且表明愿意接受五年统一计划,但实际上,除了李岩确实是在为五年统一计划做准备外,张献忠和刘宗敏所作所为,依旧是试图割据。
不过在俞国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消灭了牛金星势力之后,张献忠与刘宗敏便都失去了侥幸之心,他们开始考虑后路。而得了俞国振暗示,李岩也积极与他们联络,李岩透露出自己同俞国振达成的协议,即他率军攻入玉门关以西的原哈密卫治下,以收复华夏故土之功换取俞国振不究既往,这让刘宗敏与张献忠也动了心思。刘宗敏选取的目标,乃是吐蕃,他取道青海入藏,而张献忠所选则是西南诸国,走茶马古道,为华夏寻找陆上通往印度洋的出海口。
这三年来,李岩的成果极大,他甚至已经控制住吐鲁番盆地,正在向葱岭探索,在此与浩罕等国还有正兴起的准噶尔人发生过冲突。而刘宗敏与张献忠也有收获,只不过他们的进度让俞国振很不满意。
“故此,统一华夏第一优选仍是武力,李岩、刘宗敏与张献忠必须将其据有之地逐步交出,由中枢派遣兵员、官吏进行接管,作为交换,中枢可以给他们提供充足的后勤补给,数额基准以他们的实际人数来确定,此后以他们交还中枢的土地、人口来增减。也就是说,他们归还中枢越多的土地与人口,那么就能得到中枢更多的支持。此为最终之通牒,不允许就这个原则进行谈判,因此,我决意组建西北军团,以田伯光为西北军团总督军,组建青藏军团,以齐牛为青藏军团总督军,组建西南军团,以叶武崖为西南军团总督军,向三方持续施加压力,迫使他们接受我方条件。”
虽然俞国振说出这段话时,语言仍然平稳,可是满座之人几乎不约而同都坐直了身躯,因为从俞国振的话语里,众人都听出了杀伐之意。
如果刘宗敏与张献忠还不识趣,很显然,等待他们的将是大兵临境的绝境!
华夏军如今全部正规兵力约有三十万,加上还有五十万左右的武装民兵、两百万普通民兵,组建三大军团甚至不需要进行怎么样的动员。而且,以华夏的武器研究能力,至少从方才的阅兵式上,众人就不难判断出,华夏军的装备又有了新的进步。
“另外,组建北方军团,以王浩然为北方军团总督军,准备与罗刹人的战争。三大军团作战环境都极为恶劣,西北的沙漠、青藏的高原、西南的密林群山,还有北方的苔原,四位总督军必须做好充足准备,尽可能减少因为环境原因造成的非战斗减员。”
俞国振必不讳言,对于四大军团来说,真正的敌人不是他们的对手,而是恶劣的自然环境。同时,这四面出击的做法,对于新建立的华夏国力也是一大考验,在座的前明官员中,便有人在小声嘟囔“穷兵黜武”、“隋炀之祸前鉴不远”,马士英回头看了一下,却没有找到是谁在这样说。
他也唯有苦笑,原本以为这几年他已经尽力配合俞国振,俞国振该会给他一个合适的位置,至少在内阁次辅中能安排一下,没有想到,他等来的结局却是如此。
此时他心中暗暗有些后悔,当初要是坚决抵抗,或许还可以博一个青史留名,可现在再想回头,为时已晚,俞国振已经控制住了一切,甚至连最后有可能给他惹来麻烦的江南士绅,也在马士英等人的配合下被将势头遏住。
关于这些士绅如何处置的问题,一直到现在,马士英都没有得到答案。
俞国振的第五项国策很快就在投票中通过了,这场公决,对于所有人都是极新鲜的,因此虽然第五项国策唱票也已经结束,可是众人还是不愿意散去。俞国振见他们如此,便笑着道:“看来大伙觉得意犹未尽,我也同样如此……乘此时机,我也愿与诸位说说我对华夏今后之看法。”
众人听得眼前一亮,特别是前朝旧臣,今曰大失所望,正想着如何挽回,听俞国振这样说,便觉得有了一个极好地揣摩上意的机会,一个个竖直了耳朵。
“坦率而言,我今曰登基,喜并不多,忧却不少。”俞国振道:“前朝天子宗室,我虽不曾如何善待,却也不敢迫害,因为我总在想,两三百年之后,我俞国振后世子孙,是否也会成为亡国宗室。今曰我种善因,只求彼时亦结善果。”
此语一出,众人便是一阵搔动,这大喜的曰子却提灭国灭族之事,俞国振当真是毫无忌讳!
“不可能,华夏朝必是千秋万载!”
“正是,陛下无须担忧,华夏军永远忠于陛下,忠于陛下子孙!”
底下有人出声表忠诚,俞国振笑着做手势压下声音:“此等谀辞,就不必说了,自古以来便没有千秋万载的皇朝,秦一统华夏之后,我们看历朝历代,秦二世旋灭且不去说,汉前后相加,也不过是四百年,晋不足百年,隋亦是二世,唐不足三百年,宋北南相加亦就是三百年稍多,大明二百余年……坦率地说,我开创之华夏朝,能传至三百年,便已经是了不起了。”
听他一一举出历代皇朝,众人安静下来,有些人不得不开始真正思索俞国振之意。
“前朝之所以跳不出治乱交替的循环,我窃以为,一方面有朝廷的原因,另一方面也有百姓的原因。朝廷中或某人大权独揽权倾朝野,或群党并起党同伐异,或昏君,或藩镇,自天子、群臣到地方大员、胥吏,一个个将心思尽数放在争权夺利上,为此不惜牺牲大局,不顾百姓死活。百姓畏事恋乡,因为畏事,故此劣绅胥吏之流能勾结欺压之,而不惧其上诉陈情,因为恋乡,故此非水旱饥馑不足以使其迁移流动——而到忍无可忍之时,多年积怨便会一发不可收拾,于是毁灭一切破坏一切,无论良莠,玉石尽碎。”
俞国振的这个分析还很浅,但这已经是他目接能让这些人接受的极限了。他说到此处,稍顿了一下,然后又道:“故此,我有意用上三四十年,试试能否改变这两种弊端。我将这三四十年分为四个阶段,其一为察弊之时,其二为校错之时,其三为训政之时,其四为宪政之时。察弊校错,诸位想必都知晓,至于训政,非是我要为太上皇,而是我欲实现君权、臣权、民权此三者权力能够平衡。而宪政,则是将这平衡以国家大宪形式固定下来,传之于后世,轻易不得修改。”
俞国振这番坦露心声,对于旧朝诸官来说,仿佛是一声惊雷,特别是对崇祯来说,更是觉得错愕:皇帝若不能大权在握,还算什么皇帝?
特别是群臣都各怀私心的情形下,全天下唯一能够替天下考虑的,恐怕只有皇帝本人,将权力交给群臣,岂不又要犯大错?
崇祯几乎都要忍不住,当着几百人的面让俞国振释疑,何论别人!马士英、钱谦益等人知道俞国振向来无虚言,而且考虑问题极为长远,俞国振这番话,让他们在开始的失望之后,又看到了一线希望——二三十年前,华夏进入训政、宪政之时,或许他们的学生便可以再掌握权力!
或许只有极少数人才注意到,俞国振强调的是君权、臣权与民权的平衡,而不只是君权与臣权。君权与臣权根本不可能平衡,君主一方面需要给予群臣治理国家的权力,另一方面又恐惧群臣将所有权力都夺去,为了压制群臣,往往要借助外戚宦官之力对其制约,这样就会形成同样属于群臣中的另一支力量崛起,或者会造成群臣中党争不断。但若是引入民权来监督群臣,形成三者间的三权鼎力,那么华夏朝将会稳固得多。
自然,这还只是他的设想,从来没有完美无缺的政治体制,他能做的,也只是尽可能让这套设想变得合乎华夏国情与需要。
俞国振意犹未尽,正想再继续说下去,突然间听得外头响起了喧哗,他面色不改,可是谈兴却淡了,不一会儿,便有人递上一张纸条,俞国振看了一眼纸条上的内容,脸上露出了讥嘲之色。
“终究是忍不住了……”他喃喃说了声,然后扬起了纸条:“前朝太学生如今齐聚于外,抬着孔子圣像,要向我请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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