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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瑜端茶喝了一口,道,“第一个人,或许是一群人。你们想一想,江南各地的书生忽然云集南京,他们是干嘛来的,又是谁通知他们来的,组织这些人来又有什么目的?这里面肯定有首脑人物,如果我们能找出这些首脑人物,让他们答应放咱们一马,当然,万事大吉。达韬,你的相貌最不清奇显眼,那天也没动过手,这冒险向书生们打听的事,就交由你去办了,总之,具体到人名之上!”
刘达韬恍然大悟,连忙答应。
楚瑜很满意刘达韬的干脆,回忆了一下,询问道,“在开打之前,书生们和我五哥拌嘴时,好像曾经提到过一个人,说他很有声望,你们还记得他的名字吗?”
张氏兄弟在锦衣卫里做事,社会人事方面的咨询很丰富,特务的职业记忆力好,“记得。是安徽歙县的县吏汪文言。瑜少爷,这个汪文言,您别看他身份低微是个门子贱籍,但江湖上的朋友称他是当代宋江,官场上的朋友叫他士林郭解。。。。。”
“对,这个汪文言就是我们要。。。。。等等,你说他叫汪文言,是当代宋江?!”楚瑜正要说翻出汪文言的原因,却陡然间记起这个名字很有印象,再一搜肠刮肚,不由得大吃一惊。
靠,汪文言这个人,似乎是明末党争中的关键人物之一啊。
东林党曾有两次辉煌的执政时期。第一次是在前些年,由首脑顾宪成背后操纵,李三才直接操作,将叶向高(汗,拼音差点打成了也想搞)这个东林干将推上了首辅要职,尔后整个东林党牛逼了好几年。而第二次则将发生在两年之后。现在主政的方从哲,其背景属于东林党的对立面——齐楚浙三党联盟,获得了万历皇帝的支持,压制得东林党气喘吁吁。东林党将宝压在太子朱常洛的身上,等万历皇帝一命呜呼的时候,东林党一举击碎了固若金汤的三党联盟,重掌大权。
这个瓦解三党联盟的人物,就是这位当代宋江汪文言!
而在楚瑜那有限的历史知识中看来,汪文言又岂止是宋江可以望其项背的人物?这汪某不仅有着宋江那样的江湖声望,而且能周游京师达官贵人之中,纵横捭阖,奇谋迭出,先是破天荒地以白衣贱民身份获得了捐纳监生的机会,接着又被也想搞先生破格举荐为官员,用奇谋夺回主政权之后,此人俨然成为和杨涟,左光斗等并列的东林党干将之一。虽然他最终被九千岁魏忠贤弄死在狱中,但用现代化来说,这老兄也曾阔过,他所达到的高度,远非及时雨宋江的先草寇后汞杀的命运能相提并论。
顷刻间,楚瑜有些气馁。。。。这是厉害的危险人物,能不招惹之,尽量不触怒。
想了想,楚瑜将不客气的“翻出”改口成“查出”。
“此人应该与我们的事情没太大关系,不过,既然连书生们都为他打个好没意思的抱不平,可见此人在书生中的声望也不小,如果能说动他帮忙斡旋,应该有用。百佳,百良,利用你们的职务之便,要是汪文言目前正在金陵的话,查他的地址出来。要快,但不许惊扰,我自有主张。”
张氏兄弟听了,也连忙答应。三人知道楚瑜才从傻子变回明白人,金陵城的东南西北,楚瑜尚不认识,当然不会希望他也帮着打探消息了。楚瑜约好大家明日午时在此碰头之后,便起身告辞,各忙各的去。
离开刘家的时候,北风更加彻骨,天空也阴沉下来,似乎就要下雪了。楚瑜坐在马上紧了紧身上的猩红麻呢斗篷,任仆人们牵着缰辔前行,心情比这天气还要阴霾。
翻人出来的任务,楚瑜已经下达给了刘张三人,他们也毫无疑义自去做了,可是楚瑜自己也不晓得,真的找到了这些人之后,又如何让他们放自己这些人一马?
暴力逼迫?异想天开!一方是能调动江南几百童生的未知人物,一个是登高一呼则江湖震动的汪文言,前者似可干涉政治,后者似能纠集草莽,自己一没小弟,二没武器,三没权势,凭什么去威胁人家。真要不客气地去干了,简直就是政治上自绝前程,肉体上自寻死路呢!
软语相求?一厢情愿!书生那方人多势众,是斯文辈的后备大军,气势上也义愤填膺。自己这边势单力薄,是纨绔辈的几名附庸,目的上是惶惶求饶。即便召集书生们来的人和汪文言都是猪,他们的猪头也知道,到底应该支持哪一方的。真要去求了,请君入瓮,自投罗网!
唉,祸从口出,麻烦啰。
靠!老子发誓,再也不随便泄露来自未来的东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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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嫡宗府,楚瑜口称着凉,把自己关在房中谁也不见,支楞着脑袋苦思应对之策。
“兄弟,你到底怎么啦?怎么院子里没人伺候?”
晚饭时刻,老五寻上门来,连忙问楚瑜到底哪里不舒服。又喝骂自己的仆人,责问老爷们答应派来的丫鬟为何还没到位。楚瑜虽被他老爹与奶奶的奸猾心机搞得满肚子不爽,却并不怀疑老五也参与到了其中,不然,人心可就真的是全都坏了。所以,见到这哥们的关切之情溢于言表,楚瑜也就不瞒他,把张氏兄弟所探知到的衙门消息告诉了老五,甚至连对于事情可能没完的分析,也倒竹筒一样地全说出来。
老五大惊失色,一跳三尺高,痛骂知府大人和那帮书生,又虎眼通红,心疼那些狐朋狗友遭毒打。激怒之下,他便嚷着要保护他们这些没落网又没依仗的人,“兄弟,我去禀报父亲大人,你这就做好准备,等老爷同意了之后,你就去接他们三个进来,看谁敢来我们徐府抓人?!”
楚瑜听了,也不多说。本来,他之所以点燃老五这炮仗,等着为了瞧嫡宗府老爷如何回应儿子的要求。也许,若是老爷们真的去求徐达直系子孙魏国公,说不定人家瞧着两百多年前联宗的情分上能施以援手呢。
但老五回来的也快,脸上带着五个手指印痕,显然,挨了他老爹的一记耳光。而这记耳光彻底表明,金陵徐嫡宗府的当家人,也没有摆平这件事情的能量,他们想保老五都还没有把握,不得不把老子弄来准备去当替罪羊呢,你还想指望他们去保刘达韬张百佳三个?
老五愤极,怒道,“兄弟,咱们翻墙出去接,接来藏在家里。”
楚瑜苦笑,摇头,“五哥,把他们全都接来,若真是无法摆平,岂不是让他们连跑的机会都没有?”
“那咱们五个现在就跑!”
老五仿佛受了提醒,忽地欢喜了起来。毕竟只是“才高三斗”,缺了五斗的他,也没有摆平此事的好办法,“咱们临走之前,抽冷子再暴打书生们一顿,然后逃去北京我舅爷爷家死活不出来。若这边的风声不对,凭舅爷爷家的权势,帮我们补个军户户籍改头换面,简直是易如反掌,哼,老子们一样逍遥!”
一走了之?楚瑜一愣。
不到万不得已,他才不愿跑路呢。万一背个负罪潜逃的罪名之后,还怎么参加科考追逐富贵?而且,这一逃之后,多半再也难得回江南,风花雪月的享受大打折扣。再说,老五说的补军户籍完全是个馊主意,目前黑山白水间有女真在崛起,几年之间就将大战频仍,一个运气不好被调过去打仗,牺牲了找谁喊冤去。
不过,老五口中提及的那个舅老爷家,引起了楚瑜浓烈的兴趣,连忙问究竟。这段时间以来,楚瑜一直听到人在说金陵徐氏嫡宗府这边,如何如何,却老没有机会弄清楚嫡宗府到底有什么权势背景,此时听老五说到,楚瑜心中不由得好奇。。。。。徐达的王爵不是世袭,子孙也只是世袭公爵,两百年下来,嫡宗府又和魏国公他们越走越远,应该只算是普通高门而已,族长兄弟的官也不是很大,为何那知府面临了那么大的压力之后,愣是还尽量帮徐家保护着老五呢?难道那些被抓住的纨绔人贩和尚就一个字都没供出咱们来?
定然是官员们也有某方面的忌惮呢。
老五答道,“也没什么,就是咱们老太君的娘家,是世袭罔替的英国公府;我母亲的娘家宁波沈家,前几年父执辈里也曾出过首辅;而惠廷的母亲娘家是无锡顾家,有个故去的伯父曾主持过东林书院。真的,不算什么。”
楚瑜听了,有些失望,但细细品味后再一回忆,竟然是骇然跳起,指着老五手指直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明朝的世袭罔替英国公,似乎每一辈子孙都在皇帝身边晃悠。
————沈家首辅莫非是沈一贯?此人留下的浙党貌似正执掌朝纲呢。
————主持东林书院的顾某某,不是那东林党缔造者顾宪成还有谁?
靠,老五你也装这种逼?如此铁的关系网,在你眼中竟然还不算什么?只怕那徐达的直系子孙魏国公也未必比得上呢!
嫡宗府的父子两代三人,可真是他娘的会娶婆姨啊,竟然一门和朝廷三方势力都连了亲,同这三方都能搭上话,难怪人家应天知府尽量不招惹他们的。否则,徐家只要修书送出去,求告说被人欺辱,别说是三方一起出手了,便是只有两方发了话,小小知府都会被训得满头鼓大包的!
“哈哈哈。”楚瑜放声大笑,仿佛找到了解决问题的办法。
嘿嘿,嫡宗府的这种关系网,也许真的无法抗衡江南士林的众怒,但却可以被楚瑜拿来,当作向汪文言等人“软语相求”的资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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叩首相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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