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又如何。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不待苏十三娘开口,阿伊腾格娜就直言反驳:“无论何时何地,黑就是黑、白就是白,泾渭分明。莫非以卢郎君之见,为避免被东宫所趁,小郎君就该对安禄山父子杀良冒功的罪恶行径装聋作哑、不理不睬?”
“欲竟非常之功,当用非常手段。匹夫之勇难成大事……”卢杞终于忍不住回嘴,话说半截却又生生止住。
“后半句是不是妇人之仁不识大体。”阿伊腾格娜撅嘴冷哼。
“某并无此意。”卢杞拍了拍脑袋,懊恼不已。
“闹了半天,原来都是我惹出的麻烦。”苏十三娘朗声道:“早知如此,之前就不该劳烦霨郎君出动素叶镖师,我在这里给诸位赔个不是。揭发杀良冒功引起的所有后果,某将独自承担,绝不牵连大家。”
“十三娘言重了!”王霨当然不会让苏十三娘赔礼道歉:“于公于私、于情于理,某都该派人接应,当日卢郎君和伊月均无异议。”
“身为上位者当通晓如何燮理阴阳、统御部属,如今正是磨砺小郎君之时,你就别添乱了。”王勇将妻子拉开,在她耳边低低叮嘱。
“看在那夜你暗中带人护翼的份上,我听你一次。”
“果然瞒不过你。”王勇并未否认。
“你何曾用心掩藏行迹……”苏十三娘暗中拧了一下夫君的胳膊。
“别闹。”王勇顺势握住妻子修长的素手:“一会儿去湖边走走?”
夫妻和睦笑语晏晏、左右纷争冷眼相向。
苦笑不已的王霨见阿伊腾格娜与卢杞暂时放下争执,遂清了清嗓子道:“欲除杨国忠,须着眼朝局。放眼中枢,天子之下,能左右朝政者,不过太子、盛王、高翁、杨国忠、安禄山五人而已。某矢志扭转内轻外重之格局,早已与安禄山交锋数次;太子恨吾不为其用,方今又闭门思过,难为助力;盛王意凭借杨国忠之力入主东宫,定不会自断双臂。唯高翁可襄助一二,然杨家势大,高翁也得让其三分。故望大家群策群力,共思如何对付杨国忠,制止其扩大剑南战事、逼反安禄山。”
“霨弟漏算了贵妃娘子。”阿史那霄云出言提醒。
“还有高相国。”阿伊腾格娜补充道。
“贵妃娘子无心朝堂,最多只能算半个,且让她对付自家人殊为不易。至于高相,其根基在碛西,与杨国忠素未交恶,应当不会出手。”王霨盘算道。
“小郎君,你忘了吐蕃。”王勇忽然插话。
“吐蕃……”王霨略一思索,旋即明白王勇所指:“剑南烽火不熄,吐蕃就能获渔翁之利。而安西军与吐蕃缠斗数十年,高相国和封节帅对其恨之入骨……”
“霨郎君,还有一人可为助力,且胜过高翁、高相。”卢杞故意卖关子。
“谁!?”王霨皱眉不解。
“难道是……崔圆?”阿伊腾格娜揣测道。
“真珠郡主果然冰雪聪明。”卢杞毫不吝啬赞扬阿伊腾格娜,仿佛两人方才并未发生口角:“某方才听李校尉讲崔副使纵容其上京,便觉奇怪……”
“崔副使被李校尉拳拳之心打动了呗。”阿史那雯霞不明所以。
“不……”阿史那霄云沉思道:“牧守一方的重臣,一举一动皆有深意,甚少情感用事。”
“剑南节度使之位……”王霨理清了头绪:“崔圆担任节度副使多年,肯定盼着早日扶正。且之前杨国忠遥领,其在剑南已大权在握。然杨国忠忽命鲜于向遥领,崔圆嘴上不说,内心定然不服。难怪他不亲自领兵征伐南诏,胜之功归鲜于向、败则罪在己身。至于纵容李校尉离开益州,当是他权衡利弊的刹那间作出的决断。”
“右相难扳、鲜于向易倒,没了鲜于向,崔圆就是杨国忠的头号心腹,他的算盘打得叮当响。”卢杞一言道尽崔圆的心机。
“他不怕得罪杨国忠?”阿史那霄云蹙眉发问。
“崔副使即便出手,肯定只会暗中使劲。”阿伊腾格娜道:“况且,若剑南节度使到手,他身价倍增、入相有望,未必一定继续依附杨国忠。”
“若李校尉没有逃出益州,崔圆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阿史那雯霞问道。
“放李校尉上京本就是步试探用的闲棋,成固可喜、不成亦无碍大局,潜心等待即可。”王霨叹道:“崔圆城府之深,倒是有几分李林甫的功力。”
“那我们怎么办?”阿史那雯霞顿感头大,她更喜欢的还是刀来剑往的争斗,而非曲曲绕绕的算计。
“将计就计、借力打力。”王霨已然有了计较:“杨家盛宠正隆,妄想一步登天扳倒杨国忠并不可行。若得高相、崔圆之助,或有几分把握乱其阵脚,阻止他不自量力继续征讨南诏、防范其为私欲挑衅安禄山。”
“我们暗中联络崔副使,收集杨国忠掩盖败绩、欺君罔上的罪证,然后让高相国上奏。有李校尉为人证,当可给杨国忠雷霆一击。”阿伊腾格娜谋划道:“关键时刻,高翁也能帮忙一二。”
“真珠郡主的筹划甚为详细,然在某看来,无论是趁洪灾兼并土地、还是掩盖南征败绩,其实都很难撼动杨国忠在圣人心中的地位。”卢杞指着心口道:“帝王之心,亲疏为先。河东杀良冒功之案圣人是如何处置的,诸位还看不明白吗?有贵妃娘子在,圣人绝不会重罚杨国忠。”
“那该如何?”阿史那霄云愁眉不展:“贵妃娘子从不肆意插手朝政……”
阿伊腾格娜神色微变,犹豫片刻才道:“卢郎君早有主张,何必遮遮掩掩。”
“什么办法?”阿史那霄云颇为好奇。
“某早已告知霨郎君,就看霨郎君如何决断。”卢杞脸上青斑闪动:“素叶郡主放心,无论霨郎君怎么选,都不会让你为难。”
“小郎君,你会如何抉择?虽然卢杞之策并非不可接受,但我依然难以忍受用这般手段达成目的。”阿伊腾格娜心潮起伏:“或许是我过于苛刻,然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杜渐防萌须臾不可松懈。你不是给我讲过吗,与恶龙缠斗过久,自身亦成为恶龙;凝视深渊过久,深渊将回以凝视。与安禄山、杨国忠等奸佞交手久了,你能否确保自己永远不忘初心、不迷心志呢?我担心你在朝堂争斗这个大染缸中越陷越深,愿光明睿智的阿胡拉?马兹达保佑你永不坠黑暗……”
“急死人了,霨弟快说该怎么办?”阿史那雯霞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再无半分素日里的沉着冷静。柳萧菲等义学弟子若见此景,定会惊得眼珠子掉一地。
“关心则乱,情关定是雯霞这辈子最大的劫难,看来得督促她勤习李先生传授的道家心法。”苏十三娘更为关注爱徒的心性。
“小郎君,人生就是无穷无尽的抉择。忠嗣大帅、都护都先后作出自己的选择,你又会如何呢?”王勇忆起往事,眼眶湿润:“好在你今日面对的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选择,且都护将在冬至大朝会前抵京,有都护在,出不了什么大差池。”
室内鸦雀无声之际,忽听门外有素叶镖师高声通传:“霨郎君,建宁王妃来了。”
“绯儿来了!”阿史那霄云雀跃而起,嫣然笑道:“霨弟你慢慢想,我先陪绯儿逛会儿。”
“建宁王妃……”卢杞腹诽道:“东宫无所不用其极,对霨郎君盯得死死的。与狡若狐、狠若狼的对手交锋,岂能心慈手软。不过攻讦杨国忠可暂时打压盛王的气势,对太子并非坏事,东宫当乐见其成。”
兴高采烈的阿史那霄云挽着王绯的胳膊在庄园里嬉戏闲聊之时,隐约听见秋风中传来情郎的声音:“吾意已决,压制杨国忠刻不容缓,即便安禄山趁机闹出点动静,某已有应对之策……”
“不管是上刀山还是下火海,我都会陪着你。即便是和贵妃娘子翻脸,我也不在乎。”阿史那霄云胸中荡漾着甜蜜的爱意。
无风不起浪,无根不长草。
数日后,长安东西二市中忽然盛传一首童谣:“蜀山崔崔,雄狐绥绥。并辔走马,昼夜相会。”
胸无点墨的平头百姓或不知“蜀山崔崔,雄狐绥绥”化自《诗经?南山》的“南山崔崔,雄狐绥绥”,专用以讽刺权贵好色。但只听“并辔走马,昼夜相会”一句,便知童谣讥嘲的人是谁。
右相与虢国夫人两人居第相邻,昼夜往来,无复期度,或并辔走马入朝,不施障幕,道路为之掩目。只是满城百姓畏惧杨家权势,无人敢公开议论。如今有人捅破了这层窗户纸,众人自然乐得推波助澜、四处宣扬。
与童谣一起流传的还有首长诗《丽人行》,据说出自一名姓杜的集贤院待制。大家最为津津乐道的是长诗最后数句“杨花雪落覆白苹,青鸟飞去衔红巾。炙手可热势绝伦,慎莫近前丞相嗔!”
“右相与虢国夫人……哈哈……”
“丞相嗔怒,不就怕他人窥视其禁脔吗?”
漫天流言蜚语,令杨国忠大为火光,他急催鲜于向抓捕散播童谣者,可众口悠悠,即便是滔天权势也难以封堵。
五六日后,童谣和《丽人行》终于传入在梨园兴致勃勃敲打羯鼓的圣人耳中。
“杨国忠……”圣人扔下鼓槌,仿佛不小心吃了个苍蝇,即错愕又恶心。
站在不远处的高力士赶忙低下头,有意躲避李隆基质询的目光:“陛下你不亦乐乎偷姨姐,某怎敢提虢国夫人和杨国忠的丑事……”
“三郎,当年吾家贫寒,三姐命苦,早早寡居,多亏族兄照顾,才熬了过来。两人关系本就非比寻常,还望三郎体谅。”杨玉环抹泪解释,心中却洋溢着报复的快感。
“朕知道了。”李隆基摆了摆手:“娘子不必多心。”
“三郎,臣妾虽不懂什么大道理,却也知月满而亏、盛极而衰。三郎宠幸臣妾,是臣妾的福气、杨家的福气。可吾之兄姐肆意无度、挥金如土,已引汹汹众议。臣妾恳请陛下,对其稍加约束,为杨家惜福。”杨玉环正色肃拜。
“以娘子之意……”
“请三郎收回两位姐姐出入宫禁的令牌,无诏不得入宫,以示惩戒。”
“善!一切听娘子的。”李隆基温柔道:“春兰秋菊,皆比不过娘子娇容。”
“三郎又打趣臣妾……”心情大好的杨玉环粉面含春、曲意逢迎。
梨园中郎情妾意,东宫里愁云惨淡。
“竖子,坏某大计!”再也压抑不住怒火的李亨一脚踢翻密室中的案几。
“听建宁王殿下的意思,童谣和长诗只是为了让圣人反感杨国忠,后面似乎还有更厉害的杀招。”李静忠轻拍太子后背:“殿下,事到如今,只能兵行险招,否则将一败涂地、永无翻身之日。”
李亨从牙缝中恶狠狠挤出一句:“放手去做!某要让他身败名裂!”
一叶落而天下秋,长安动则四海惊。
圣人收回虢国夫人、韩国夫人进宫的令牌立即引起四方揣测,范阳节度使安禄山最先行动,他上奏圣人,托言藩将勇敢忠直,请以三十二名藩将替代汉将。
灰头土脸的杨国忠一如既往宣扬安禄山反迹已明,却遭李隆基怒斥;高仙芝历陈利害,可也无法扭转圣人心意;噤口不言的高力士闷闷不乐,直到收到张德嘉送来的密折,才眉头轻舒。
风起云涌之时,长安城中无人留意,待制集贤院的杜甫被杨国忠随便找了个借口剥夺官职、贬为庶民。忧愤不平的他正发愁何去何从,一封来自素叶居的信函使他下定决心携家带口踏上西行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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