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珪郎君骗我?!”陈达依旧不敢相信:“可他有都护亲手书写的密信。 ”
“伪造书信对太子而言轻而易举。”王霨急道:“别磨蹭,赶快走。公孙门突破飞龙禁军的营盘,还需借助你的身份。”
“好,某信霨郎君!”气息紊乱的陈达下定决心。
青锋凛凛、剑气纵横。
“饶命!”架在脖颈上的利刃令李仁之鬼哭狼嚎。他本以为今夜自己是驱鹰逐兔的猎手,谁知转眼就变成猛兽爪下的猎物。
“仁之郎君,长安城中人人皆知汝天资聪慧,在下今夜就想瞧瞧,你是不是真的聪明。”公孙大娘手上略一使劲,李仁之的脖子上多了道细细的红线。
“王府卫队,住手,放他们走。”李仁之惜命如金。
盛王为收拢相国党之心,对李仁之格外器重,将扩充数倍的王府卫队交其执掌。卫士们泰半出自李林甫门下,自然对李仁之言听计从。
“糊涂,岂能放过刺客。”史朝义的声音从寝殿东窗传出,可不待平卢牙兵变阵出击,一枚羽箭循声破窗而入,若非史朝义久经军阵、身手敏捷,此箭足以伤其性命。
“放心,在下卑贱之流,绝不会伤害李相嫡孙的性命。”公孙大娘在弟子的簇拥下,与陈达一同缓缓从东北方撤离庭院。范秋娘则荡至东偏殿屋脊上,连射数箭,杀死四名蠢蠢欲动的牙兵和卫士。
哨声飞空、夜鸟惊醒。
待范秋娘从屋辞奏禀圣人。但汝暗中要加派人手搜查刺客踪迹,看能否借此彻底扳倒太子。”
史朝义领命离去后,李琦回到寝殿自言自语道:“李仁之远逊王霨,然为收拢李林甫党羽,不得不示之以恩宠。王霨非池中之物,得之若虎生双翼;若其不为吾用,日后必将杀之!”
涤涤山川、如惔如焚。
翌日,被刺客惊扰一夜未眠的盛王强打精神登上骊山峰顶焚香祭天、求神祈雨。而让李琦喜出望外的是,在其回转长安复命的路上,忽有阴云聚合,京畿普降甘霖。
心花怒放的李琦跳下马车,在绵绵雨丝中手舞足蹈、稽首拜天;李仁之一扫颓唐,在雨点激起的尘土中放声高喊:“天命所归、盛王千岁!”向来持重谨慎的史朝义也止不住心神动荡、振臂高呼!张守瑜等飞龙禁军将士也被奇观震惊,纷纷下马跪拜。
人群之中,唯有抬眼望天的王霨担忧不已:“云薄雨稀,对旱情而言不过杯水车薪。况且京畿本非重灾之地,一场小雨成就盛王令名,却也意味着太子退无可退,夺嫡之争将愈发惨烈、不死不休。回京之后,必须尽快上疏削弱节度使之权,否则一旦中枢陷入混乱,四方节镇无人能制,天下必将动荡不安。”
一番细雨润长安,几人悲凄几人欢。
闭门思过的陈.希烈对雨小酌,窃喜不已。这场夏雨简直是他的续命金丹,以后再不用畏惧被杨国忠排挤,亦无须担忧子孙之富贵。
东宫上下则灰心丧气、萎靡不振。唯有太子貌似无动于衷,仍旧在后殿静室斋戒。
“殿下,形势越危险越不能急躁,王珪的谋划乃一场有进无退的豪赌,侥幸得手的可能本就不大,一旦失败却满盘皆输。好在公孙大娘还算机灵,及早撤退,并未留下把柄……”
“静忠,你听听窗外的雨声,某还有退路吗?”李亨冷脸打断李静忠的抱怨。
良久之后,李静忠声如细丝道:“殿下可愿效仿太宗皇帝?”
“若非王忠嗣,十二年前他就该当太上皇了!”李亨一掌拍在案几上。
“对弈至今,既然圣人抢占先手、步步紧逼,不给殿下喘息余地,殿下何不掀翻棋盘?”李静忠满面戾色。
“当年或可如此,如今某势单力孤,王正见比王忠嗣还靠不住,怎么掀棋盘?”李亨愁云惨淡。
李静忠耳语数句,李亨抚须叹道:“此贼狡诈如狐,如何才能诱其入彀?”
“杨国忠。”李静忠一语道破天机。
数日后,在怀州陪伴父母、帮忙赈灾的苏十三娘迎来一群风尘仆仆、有伤在身的不速之客;而远在庭州的陈达家眷则悄然失踪、音讯全无。
中原旱魃肆、剑南草木青。
六月底,乘舟再次渡过大渡水后,剑南牙兵校尉李晟回首望去,但见旌旗蔽空、戈矛如林,可他心中却忧思如焚:“此战过后,多少袍泽将埋骨蛮荒?如此厮杀,于国于民何益?大帅,为何除了你,再无人怜惜士卒的性命?杀害你的真凶又躲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