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渐暗了,冬日的太阳总是休息的很早。北风吹过,气温骤然转凉,在还没融化的雪上又结起了层层冰霜。我紧了紧斗篷,并没有回去的意思。
清晨,也就是妮可走后不久,我就出了门,在小镇中游荡,嘴里叼着烟斗,以为这点儿**就足以驱赶那刺骨的严寒。
很多人认识我,那张作废了的通缉令让我名扬天下,甚至有人壮着胆子问我眼睛怎么了,我充耳不闻,只是低着头向前走着,仿佛只要前面还有路就不会停下。我不知道自己想去哪儿,也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只是这样漫无目的的走着,走着。
小镇并不大,不知不觉中已转了三圈儿,没有人再理我,通过他们的眼神,我觉得他们可能以为我疯了。如果连这些无知的平民都觉得我疯了,我可能真的疯了吧,我这样想着,忍不住笑了,使那些人对自己的判断更确定了些。
整整一天了,妮可还没回来,我不怎么担心她会遭遇意外什么的,并不是我相信她的实力,只是漠然的不太关心。我只是在考虑一个问题:打了一整天了,不累么?!想到这里我又笑了,我怎么那么爱笑?以前怎么没发现过?
天色暗得我都有些看不清路了,月亮啊,你对得起你那个“亮”字吗?想到这里我抬起头看了一眼,却看到了不远处的那棵榕树,那是我跟辛迪分别的地方。
树上还留着我的血,手甚至还在疼,至于心…算了,还是不形容它了。不知道辛迪现在怎么样了,坐马车的话现在应该上官道了吧,然后再走…瞧我贱的,她怎么走跟我有关系吗?有吗?!
我硬生生的把打出去的拳头收了回来,树毕竟是无辜的。
疲惫的感觉突然袭来,将我所有愤恨稀释殆尽,我想坐下,但是想到曲腿,弯腰,再伸腿这一系列动作,还是选择了继续站着。拿起烟斗深深吸了一口,在缭绕的烟雾中总算又找回了一丁点儿活力,唉,我只不过走了一天已经累成这样,妮可打了一天…好吧,好吧,去看看她…
跟上次不同,路还是那条路,却总觉得长了许多,长到足以让我考虑几个问题。
如果两个人还没分出胜负,我就去帮安德森,这样他就会死的更快一些;如果妮可输了,我就陪她一起死,没错,我就是那么绝;如果妮可赢了…这当然是最好的结果,也是最有可能发生的,却也是最让我不知所措的。
安德森死了,我就要面临选择了,继续跟妮可在一起,还是就此分道扬镳?既然她不在乎我,跟她在一起又有什么意义?如果跟她分开了,我又能去哪儿?其实这个问题一直盘踞在我心里,这两天来想了不下十遍,却每次都没有答案。那时我总对自己说,顺其自然吧,到时候总会有分晓的,可现在终于要去面对了,心中却还是一如既往的空旷。
我站住了,突然间有种冲动,想要一走了之,却又有一股酸楚从心头涌起,让我无从招架。一起经历了那么多,怎么可能说丢下就丢下?!
我深吸了一口气,至少…也要去看看她…
我们总是面临着一些取舍,不是吗?
尽管在大多数情况下我们别无选择…
苍白的月光照在妮可苍白的脸上,她坐在安德森的尸体旁,一动不动,仿佛也死了一样。
悲愤在不知不觉中转化成了悲伤,至于那胜利后的喜悦,在她心中连一秒钟都没有停留。她小心翼翼的为他理顺凌乱的额发,抚平褶皱的衣衫,处理好咽喉上的伤口,让他看起来就像是睡着了一样。她安静的坐在他身边,喋喋不休的讲述着那些听起来微不足道的往事,情到深处,面带笑容。
她说的越多,想起来的就越多,往事如水,思念如潮,她甚至觉得自己可以一直坐在这里,和他一起沉浸在那些回忆之中,从现在到死去。
“你先走了也好,先去地狱那边熟悉一下环境,反正用不了多久我就会过去找你的。虽然我把你杀了,可你三番五次的也把我害的够呛,所以再见面的时候就都别再计较了吧,咱们重新开始,就像刚认识那会儿一样。”她拉着安德森僵硬的手,喃喃的说,嘴角挂着浅浅的笑容。
我不知道是我先看到了妮可,还是妮可先看到了我,总之今天我们俩的反应都有些迟钝。妮可赢了,安德森死了,我想我应该适时的欢呼雀跃一下,可惜我实在想不起“欢呼雀跃”这个情绪该如何表达了。我想过去陪她坐下,却总觉得在她俩面前,我显得很多余。
风越发的凛冽了,却已无力吹起那凝结了冰霜的发丝,在月色下,在空旷的营地里有三个人,一个躺着,一个坐着,一个站着,不言不语,面无表情。几只秃鹰被一种气味儿吸引,在半空中盘旋,然后悲鸣着各自散去,我想它们被这诡异的场景吓到了。
妮可站了起来,动作像慢镜头一般缓慢,我能听到冰屑纷纷碎裂的声音。她来到我面前,不动声色的为我拍打着身上的冰霜,然后拉起我的手往回走去,我感受着她手上的温度,跟我一样冰冷,她好像没有开口的意思,我也没有。
一路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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