妮可停了下来,在我把自己逼疯之前。
“现在我们至少已经把他们甩开了二十公里。”妮可翻身下马对我说:“咱们可以过河了。”
我用余光看着她,皱起了眉头,我不明白现在过河跟刚才过河有什么区别。难道现在过河追兵们就想不到我们游到对岸去了吗?难道多跑了这一个多钟头,就能把他们累成白痴?但是我没说话,我跟她没什么好说的。
妮可拍了拍雷霆,顺着我们来时的路线指了指前方,先是左手伸出一根手指,接着右手伸出两根手指,随后又拨弄了几下身边的河流,然后指了指对岸,最后指了指自己。雷霆一声低鸣,跑了出去。
“我让雷霆自己再向前跑二十公里,然后过河到对岸,然后找我。”妮可看了看我一脸诧异的表情,解释道,似乎已经忘了刚刚发火的事:“这样他们就会继续跟着雷霆的气味儿追下去,等雷霆的气味消失,他们想到去对岸找我们的时候,就已经偏离了二十公里的距离了。”
“雷霆会来找我们吧?他们跟着雷霆不照样能找到我们!”我大快人心的说着,对我们依然没有脱离危险的处境毫不担心,现在没有比证明妮可比我还没脑子更重要的事了。
“雷霆不会立刻来找我们的,他会带着那些尾巴穿过几个丛林。你只要抬头看看就能看到前方不远处的丛林了,使他的气味同各种动物的气味混杂到一起,直到彻底把他们甩掉。”妮可耐心的说,好像没有意识到我的真正目的。
“那他还能找到我们?”
“能的!”妮可笑道:“我用这种方式甩掉过很多次数倍于我们的敌军,雷霆每次都能自己跑回来。倒是安德森的马每次都会跑的无影无踪,弄的他…”
又是安德森!
“你有没有一件往事是跟安德森无关的?!”我冲妮可喊道。
妮可愣了一下,显然也被我突然间的愤怒弄了个莫名其妙,随后她好像想起了些什么,叹了口气说:“过河吧,我记得你会游泳的。”
我看了看脚下的河流,湿衣服贴在身上的感觉和妮可幸灾乐祸的笑容突然袭来,让我不禁打了个寒颤。我立刻脱光了外衣,然后就意识到一个问题——我怎么把这些衣服带过河去?
妮可似笑非笑的看了我一眼,和衣下水,向对岸游去。
我重新把衣服穿好,纵身跳进河中…
河流虽然不宽,但是湍急、汹涌。
有常识的人应该都知道,在河流中游泳和在湖泊中游泳的感觉是不一样的。而我对于河流和湖泊不同之处的认识还停留在小时候当我对父亲说,我要去湖里游泳的时候,他会对我说注意安全。而当我对父亲说,我要去河里游泳的时候,他会直接给我一巴掌。当时我咬着手指想:我恨家庭暴力。
现在,当我无助的在河中随波逐流的时候,我觉得父亲那一巴掌打的太对了。
妮可一手拉着我,一手划着水,向着三十米开外的对岸前进。我一句话都没说,首先我不好意思说,其次我怕呛着。
“先去对面的树林里躲一躲。”三分钟后,妮可把我拖到岸上:“等他们过去。”
两只落汤鸡向前面的树林走去。
我们躲在树丛深处,一边尽力把潮湿的衣服拧干,一边遥望着对岸奔腾而来的骑兵队。我没看清具体有多少人,我只知道很多,而且至少带了有十条猎狗。到我们过河的地方,猎狗们突然停了下来,对着河沿狂吠了几声,然后在主人的催促下继续向前追去。
“嘿,主人,不太对劲,本来一共三股气味,可是现在只剩下一股了。”如果语言相通的话,猎狗一定会这样说的。
“上路?”我问妮可。
“休息会儿吧,等天亮再走。”妮可看了看天空,随后仰起头,挺起胸,双臂向斜上展开,伸了个优美无比的懒腰。我突然间产生了一种想要拥抱她的冲动,如果她没有推我的话。
“闪开!”妮可一下把我推了个跟头。
嗖!一支利箭插在了我刚才坐着的地方。
箭远远不止这一支!
在妮可推开我的同时,树梢上有十几支箭从四面八方向我们袭来!妮可一个箭步扑到我的身上,抱着我就地打了个滚,然后一跃而起,双剑起出,将飞来的利箭一一挡下。可是不管她挡下多少,依然有无数支箭从黑暗中射出,它们来自你看得到甚至看不到的每一个角落!
突如其来的袭击,让我目瞪口呆。
刚刚妮可虽然在第一时间推开了我,自己却中箭了。一支利箭在她推开我却无暇顾及自己的时候,从她脖子和肩膀之间狠狠的插了进去!如果不是在最后一刻把头偏开的话,她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
敌人同前几次遇到的不同。
他们冷静、精准、有备而来。
他们洞察一切、他们以逸待劳、他们无处不在。
他们甚至已经算准了我们会到这里来,然后提前布下埋伏。他们是怎么知道的?!现在我们没时间考虑这个问题。
通缉令是我们的催命鬼,却也是我们的护身符。
活捉,一万个金币。
杀死,一千个金币。
在之前的几次战斗中,不到万不得已他们一般不会痛下杀手,毕竟谁都不想跟钱过不去,只是妮可从来不给他们到万不得已的机会。
可这次不同。
箭箭夺命,毫不留情!
他们不要钱,他们只要命。
我们从一开始就陷入了重围,妮可再也不能像之前那样,只要把我护在身后,然后挡下前面的箭,就可以全身而退。
这一次她必须把我护在身前,然后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有一点她做到了,我至今都没有中箭,可是有一点她没有做到。她的小腿刚刚又中了一箭,那一箭射在了她的左脚腕上,而且擦伤了脚踝。虽然她依旧如一头敏捷的猎豹般迅速而准确的为她自己、为我砍下如暴雨般倾盆而来的利箭,只是我看着她一脚深一脚浅的行动方式,看着她脚踝上每次移动都会迸发出鲜血的伤口,我不知道她还能坚持多久。
我想如果我们没有穿贴身链甲的话,应该早就死了。我的铠甲已经至少为我格下了五到六支箭,每次利箭撞上铠甲所发出的叮当声,听起来都是那样触目惊心。而一直在为我充当人体盾牌的妮可,身上的这种声音几乎就没断过。
铠甲总会被刺穿的。
妮可总会被累垮的。
我们的精神总会在那么一刻崩溃的。
然而箭雨,似乎无穷无尽!
“往树林外面跑!快跑!”妮可大喊着,同时分别砍断了两支向我的头颅和她的大腿飞来的箭。
一开始,妮可的话我甚至没反应过来,突如其来的一切使我的大脑几乎一直处于停滞状态,直到她一脚把我踹了个跟头。
我开始拼命的向前奔跑,恨不得把当年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眼前有几支箭正冲我迎面飞来,但是我知道妮可一定会为我挡下它们,就像之前的无数次一样。虽然我知道越往前跑就离埋伏在树林入口处的那批弓弩手越近,但是我更知道只要我们冲过了他们的封锁,我们就等于冲出重围,从四面包夹,变成一面受敌。到那时,我们就活了!
二十米,一支箭在我的鼻尖前被妮可砍断!十米,一支箭狠狠的钉在了我左眼前方的树杈上!五米,一支箭擦着我的额角呼啸而过!这短短的几秒钟仿佛一百年般漫长,似乎我的每一步都会跑出一个前世今生,但是终于,我离丛林边缘越来越近了!我已经越过第一个埋伏在树梢上的弓箭手了!我已经可以看到树丛外辽阔的草地和…
早已守在树丛外的骑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