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田丰之谋,姬平眼睛一亮,尤其是他所说的策动袁术等关东诸侯三次讨伐董卓,牵制董卓在外兵力,让姬平不由击节赞叹。
而调段谨和段煨入关,拉拢董卓部曲,更是妙计。
不愧是大谋,自己终究是差点,姬平感叹之余,却见田丰看着他,肃然道:“董卓如今倒行逆施,志气消散,人心尽失,容易对付,但司徒王允名望甚重,天子无甚大错,却不知主上如何思虑?”
姬平目光微垂,沉默下来,他知道田丰问的其实不是自己怎样对待王允,而是如何对待刘协。
从名义上讲,董卓当初废自己而立刘协,既违背了废嫡立庶的国本,也是大逆之举,只是士族势力默许,董卓势力强横,才达成了目的。自己要诛杀董卓可谓名正言顺,但要对付刘协,恐怕会落个刻薄寡恩、兄弟相残的恶名。
若是太平年代还好,但在如今乱世之下,恐怕就会成为诸侯自立的借口。尤其是自己下一步打算推行科举制,触犯天下世家利益,更会给他们进攻的借口,让自己在名义上落了下风。
在如今这个儒家兴盛的时代,这是不能不考虑的事。
何况,他这个小兄弟也挺悲剧的,要让姬平兄弟相残,他还真干不来。一来刘协登基是在姬平主动退出雒阳大坑,由董卓一手操办的,罪魁祸首在董卓,他当时也是默许。二来,留着刘协也无所谓,凭他两世为人,加上如今势力,若论争夺天下,刘协也罢,刘虞也罢,刘焉也罢,刘表也罢。他还真不惧任何人。
只是眼下该如何做,这也是他一直最纠结的。
直接将刘协赶下帝位?他自己还没做好称帝的准备。
在他看来,天下弊病积重,只有重新将这片天下翻耕一番。才能孕育新的开始。如今科举未兴,在政治上抵御世家的势力还没有培育发展起来,一旦称帝了,要依靠如今的文武百官,很多事反而不好去做了。只会让世家势力重新抬头,很多政令难以下达,纵然延续汉祚,也不过几十年的事。
反之,若是不将刘协赶下帝位,那自己又如何彻底占据关中,实施政令?
姬平沉吟片刻,不得其法,便抬头看向田丰:“还请军师教我。”
田丰摇了摇头:“此天子家事,还是主上独断为好。”
姬平苦笑道:“正所谓旁观者清。当局者迷,请军师教我。”
田丰看了看姬平有些惑然的表情,心中大致明白了姬平的顾虑,当即微微点头,不再推辞,道:“对于董卓所立天子,有三策,一是废除天子,主上在长安登基称帝,号令天下。”
“号令天下?”姬平摇摇头。道:“我所行政令,为世家所忌,如今在关中称帝,根基不稳。如何号令天下,只会成为笑柄。”
田丰点了点头:“主上明见。”这一计其实也不是田丰所认同的,只是对于刘协的处置实在太敏感,刚直如田丰也不得不再试探下姬平的心意。
明白了姬平的想法,田丰顿了顿,又道:“第二策。暂且置之不理,主上继续积累实力,打击豪强,占据州郡,统合诸侯,然后再图帝位。”
“置之不理……”
姬平沉吟着,这个中规中矩的计策总觉得缺了些什么,他看田丰面无表情,不由问道:“除此之外,可还有他计?”
田丰神色一正:“还有一计,叫做驱天子以制诸侯。”
“驱天子以制诸侯?”姬平一愣。
他听过挟天子以令诸侯,却没听过驱天子以制诸侯。
却听田丰道:“当今天下,群强并起,天子羸弱,董卓欲挟天子以令诸侯,却不得其实,袁绍、公孙瓒、袁术之流亦未尝不思挟天子以令诸侯,占据正统与大义,号令诸侯,招揽贤才,积蓄实力和威望。”田丰说到这里,顿了顿,又道:“若无主上,挟天子以令诸侯未尝不是好计,如今又主上在,此举则利弊难料。”
姬平点了点头,他知道,挟天子以令诸侯本就是把双刃剑,历史上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实际上只在起初有些优势,但发展起来后却掣肘很多,名望受损,内耗严重,曹操只能一条路走到黑,又不得不妥协世家势力,退让一步就是曹家满门尽灭。
田丰看到姬平点头,又道:“主上昔为天子,却为董贼废立,废嫡立庶乃大逆之举,天下人尝为主上怜泣。如今他人可挟天子以令诸侯,却独令不得主上,反予主上讨伐之名。主上可名正言顺击之,此一也。”
说到这里,田丰眼里放光,向姬平一礼道:“丰观河东之治,开天下先河,其他诸郡弗如远甚,吾道天下诸侯,无论治理军务抑或善待百姓、培育贤才,无过主上者。”
姬平听田丰这么夸赞,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说来他只是制定个行政总纲就闪人了,具体治理还是卢植他们在做。他却没意识到,他这个行政总纲才是最关键的,这也是田丰、荀彧未见姬平而甘愿留在河东的重要因素。
田丰接着道:“天子在其他诸侯处,争斗不断,军令不齐,政务混乱,百姓安危难以保障,生计远不如主上治下,一优一劣,一正一反,高下相比,其时远人来附,主上到处百姓箪食壶浆以迎,正好令天下人知谁为圣明之主也!”
姬平嘴角露出笑意,田丰这个计策不错,非常不错。一个可以让他指哪打哪,无须寻找其他借口,另一个正好让他的政令彰显优势。
当然,这个计策也只有他特殊的身份和军事政治的优势可以实施,换做其他任何势力,却是完全行不通了,田丰这个计策可谓是为他量身打造了。
这个计策比李儒的要合他心意,他离开青州时,李儒曾为他出过一计,却是反间董卓与刘协,令董卓杀了刘协。
实事求是的讲,这个计策实用性很高,但却不太合姬平的心意,如果他劣势太大,刘协又公开与他为敌,他可以采用这个计策,但如今以他的实力和布局,没必要这么做,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这样做只会造成很多后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