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那个叫楚子航的幻影,在小混蛋的心里那么重要?
“其实我修过心理科的课程,来这里的飞机上还看了一部跟催眠有关的电影。”路明非接着说了下去,声音很轻而咬字清晰,“在那个电影里,有个中年妇女去找精神科医生,说有个神经病的年轻女人一直纠缠着她,说她抱走了自己的女儿。中年妇女说女儿分明是我自己生的,跟你什么关系都没有,你凭什么说是你的?可年轻女人不信,阴魂不散地追着她们娘俩,但每当她去找警察帮忙的时候,警察又说并不存在什么年轻女人,是中年妇女的臆想。中年妇女说大夫,你帮帮我,你帮我把我脑袋里的那个年轻女人抹掉,让我和我女儿好好的生活。大夫就给她催眠来着……”
他慢慢喝着一杯几百欧元的酒,架势跟他当年喝可乐没什么区别:“梦境里她抱着女儿在一条破旧的走廊里跑,走廊很长很长,看不到头,背后响着那个年轻女人的高跟鞋声。年轻女人越逼越近了,中年妇女拼命的敲每个门想要找个地方躲躲,可每扇门都是锁死的,当那个穿白裙子的年轻女人出现在走廊尽头时,她终于找到一扇开着的门。她推门进去,那是个老气却安逸的家,精神科大夫坐在沙发上。她庆幸地跟大夫说那个年轻女人追来了,好在你在,你帮我抹掉她吧!大夫说这间屋子你不觉得熟悉么?中年妇女看了一眼愣住了,那屋子她确实很熟悉。大夫说这就是你当年住的公寓,屋里的陈设都跟当年一模一样,因为这间屋子是存在于你记忆中的。他拿起桌上的照片给中年妇女看,说照片里的人你认识么?中年妇女看了一眼就惊了,因为照片里那个穿白色裙子的年轻女人抱着她的女儿。”
诺诺悄悄打了个寒战,这是个迷宫般的故事,路明非讲故事讲到这里,他们仿佛正站在那个巨大迷宫的中央,再推开一扇门就能看到最终的结果,但她本能地察觉到那个结果是她不愿意知道的。
“大夫说你一直在逃避的年轻女人其实就是十年前的自己,当年你没看住孩子让她淹死在浴缸里,所以从这间公寓搬了出去。但你越来越自责也越来越想念女儿,所以就臆想她还活着,永远都是当年的小女孩。但你的理智又时时刻刻在提醒你说女儿是属于某个穿白裙子的年轻女人的,因为女儿确实是你从十年前的记忆里偷出来的,你时刻都在担心记忆里的白裙子女人再把她带回去,而事实上白裙子女人就是你自己。在现实中既没有白裙女人,你也没有女儿,她们都是你记忆里的鬼魂。“路明非讲完这个故事,望着酒窖黑漆漆的顶,“故事的结束,那个中年妇女就醒过来了,原来过去的十年她一直生活在一场梦境里,没有人追她,也没有女儿陪她……孤零零的,好像一条发胖的野狗……我想要是我是她,我宁愿别醒过来好了,抱着我的女儿满世界地逃,跟那个白裙女人死打……”
“敢情我跟你说了这么多都是白费了啊!”诺诺总算听明白了,气得想要蹦起来一瓶酒砸在路明非脑袋上,可她最终只是抱拢膝盖,搓了搓微凉的双臂,“那个叫楚子航的,无论他是不是真的存在过,对你真的很好吧!”
“很好,虽然说起来他是个笨蛋,用来鼓励人的话各种不同,什么冰下的鱼啊,什么我们一起去打爆车轴啊……”他偷偷看了一眼诺诺,“都好蠢的。师姐你知道么?发了神经病那是很可怕的,你觉得整个世界都不可信了,所有人都在骗你。我在学生会有个很漂亮的秘书,叫伊莎贝拉……”
“那不是凯撒说过好几次的那个低年级的妞儿么?跳波尔卡跳得很好的那个?你们这帮臭味相投的男人莫非下作到连秘书都互相转赠的地步了?"诺诺龇着小白牙,努力想要打破此刻低郁的气氛。
可路明非没理她,自顾自地说,眼神荒凉得像条丧家之犬,只是还未发胖:“以前我什么事都听伊莎贝拉的,学生会的事情她懂得比我多嘛,我也觉得她好漂亮的,可这事之后我觉得她变丑了,她说的什么我也都不敢相信了……全世界都在骗你的感觉真的好可怕。我知道只要我接受治疗把师兄删掉就好了,那我就能回到正常的世界里,伊莎贝拉还是那么漂亮,狮心会长还是那个崇拜我的那个谁……我就不会那么害怕了,一切都回复正常……可我就是做不到,我想要是世界上真有师兄那么一个人呢?他在世界的某个角落等着人去救他,可大家都把他忘记了,他说救救我啊我是楚子航,可大家都说你是谁楚子航又是谁?”
他抱着自己的脑袋,慢慢地弯下腰去,脑袋几乎要蹭在冰冷的地面上:“所以我不能忘了他,忘了他就再也没人能回答他了。”
谈话到这里再也进行不下去了,空气中弥漫着那股坚硬得近乎实质的悲伤,诺诺小口地啜饮着杯中的红酒,连酒都好像变得苦涩起来。过了好久好久,路明非才听见诺诺说:“那你抬头看看我有没有变丑。”
他抬起头来,看看诺诺,看了好一会儿:“没有啊。”
他本来想说师姐你好像还变漂亮了一点嘞,当年你头上好多静电无数呆毛,不过觉得有点太谄媚,就按下不表了。
“伊莎贝拉也不记得楚子航,我也不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