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又处于高原上的章尾山中却仍贮存着几丝凉意。酷热并未能直达山洞深处,偶尔有静悄悄的风,像是留恋不去的魂灵,轻盈地擦过耳际。
左擎苍正在写着给七杀道主骆弘义的书信,一气呵成,毛笔在纸上带出苍劲有力的最后一笔,放下狼毫,靠在椅子上揉了揉眉心。
只剩半月了,半月后,他要拿下瑶山派。
这封书信,便是为了当初所结盟约,向七杀道和美人谷拉援兵。原本是要连毒门一起拉上,但是因为他与和远舟已经弄僵的关系,为防生变,只好放弃这条路。
虽然与毒门的关系变得微妙了,左擎苍却并没有觉得可惜。这听起来有些不负责任,但他此时却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
和唐煜的关系似乎终于恢复如常,小采花贼又像年糕似的成天粘着他,晚上也会摸到他的床上来求欢。前些日子的裂痕已经不见了踪影,他心里一直悬着的石头,也一点一点降到地面。
紧接着汹涌而来的,是令他有些回不过神的幸福感。
唐煜总是会在他意想不到的时候出现,在他刚刚处理完下面递上来的文书有些疲惫时,一双手会突然伸入视野,里面是冒着玫瑰香氛的茶,随即便能看到那双亮晶晶的眼眸;在他刚刚接受了众分坛掌事的觐见,被一身华服压得喘不过起来的时候,一缕凉风带着一丝桃花香会翩然而至,吹走他的所有不快;在他从无上窟中修炼完毕,到温泉里去沐浴的时候,一道虹影会悄悄出现在他身后,捧起他的长发,将水花撩起,珠玉四溅;在他回到卧房中休息的时候,他会从他身后环住他的腰,尖尖的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轻声问着“想不想我呀?”
似乎不论他身在何处,唐煜总是能找到他。于是不论他走到哪里,看到哪个角落,总会觉得那里有唐煜的影子,然后嘴角就会不自觉地微微上翘。
原来回到屋中有人等待的感觉,这么好。
左擎苍觉得自己对这感觉上了瘾,整个人都好像变得更完整了似的。
这么想着,他从怀里摸出自己的出世玉佩。紫色流苏顺着手腕蜿蜒下来,一轮紫水晶雕琢而成的弯月,切面上渐次流转过烛火的光轮。
左擎苍看着,轻柔了几许眼神。
希望,唐煜能一直在他身边,就像现在这个样子,持续到很久很久很久的以后。
从未想过自己这辈子会成亲,就算成亲,也该是为了烛龙教的利益。
但是现在……
他用手指摩挲着冰凉的水晶,面上几许痴傻般的温柔,像是被拔去了獠牙的雄狮,曾经的高傲冷酷已经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如果左清看到他辛辛苦苦培育出来的准教主变成了现在这种样子,只怕要气得从坟墓里跳出来。
【如果把这块玉佩送给唐煜,他会接受么?】他这么想着,却总是有点不自信的犹豫。
明明对自己的实力最自信的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畏首畏尾?
说起来,今天一天都没有看见唐煜,他跑到哪里去了?
左擎苍站起身来走出议事厅,随意找了个下人问,“看见唐公子了么?”
“禀教主,没看到。”
在唐煜时常会去的几个洞窟找了一圈,没有找到,这令他有点郁闷。
从来都是唐煜找他,等到他找唐煜的时候,却总是无从下手。
问了一直跟着唐煜伺候的下人,对方只说唐公子已经出去很久了,不让别人跟着,他们还以为是去找教主了。
一直找不到,左擎苍有点着急了。
不会是出事了吧?
他立马召集了当值的护卫,命他们分头寻找,翻遍了每一个洞窟,整个烛龙教被弄得鸡飞狗跳的,所有人都知道唐公子失踪了。
可是最后还是没找到。
左擎苍不断告诉自己要冷静要镇静,可是等到下人回报的时候,他还是一掌扇得那人飞了出去,牙齿都掉了一颗。
又急又怒,负着手在烛龙大殿里不断地来回踱步。
忽然,他想到了一个地方。
一个只有四个人能进入的地方,现在更是成了他和唐煜的专属。
形随念动,他立刻向着洞穴深处走去,越来越暗淡的光线,越来越阴冷潮湿的空气,这是通往千年樱的通路。
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几缕淡淡的暖香,左擎苍现在对这香氛分外敏感,一下子就能辨认出来。
唐煜果然在那里。
他心中放松很多,脚下的步子却加快了。空空空空,有些伶仃地回响着。
樱花的香氛已经弥散在空气里,洒满阳光的洞口就在眼前。淡淡的微笑已经染上他的眉梢眼角,在即将踏入光明的一瞬间,却倏然住了脚。
依然绚烂的樱花,红色粉色白色相互掩映交融。花瓣凋落不久就又会有新的花苞盛开,一朵接替另一朵,令得那纷纷而下的花雨永远不会枯竭。
唐煜银红色的身影就在那里,雪肤墨发,侧脸上似乎染着几点笑意,映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