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阳,公子胡亥的府邸。宗法规定,皇子年满十六,就得搬出皇宫,居住在外。
夜晚,着一袭粉红缎衫的年轻男子站在亭中,眉目如画,唇色如樱,肤色如雪,精致的五官,额前几缕黑色的长发随风逸动,淡蓝色的眼眸里暗藏着冷冽,整个人显得些许阴沉。
年轻男子便是胡亥,二十一岁,胡亥的母亲是个胡人,所以眼睛与大秦人终有轻微不同。
胡亥盯着眼前一袭暗红宫袍的老者。道:“这个时候,你居然回来了?不怕出什么差错?”
老者冰冷孤傲的眼睛仿佛没有焦距,深黯的眼底充满了平静,深陷眼眶的双眼发出幽蓝的光芒,银白的头发,散在耳边,他的身边围绕着一股冰凉阴冷的气息。
老者没有说话,良久。
胡亥眼中闪过一丝厌恶,刚张嘴准备说话,结果对老者幽暗冰冷的目光,心中一惊,脸上更是恼羞成怒。气急道:“有什么事就说!”
老者面不改色,对胡亥的不耐恍若未闻,眼底深处却闪过一抹不屑,不说现在胡亥还未登基,哪怕是胡亥登基了,他也有千百种方法弄死胡亥,真以为是个人都能像那位一样?老者说道:“公子,兵权!”
嘶哑的声音在胡亥耳边响起,听清老者的话,胡亥满身的不耐如同被浇了一身冷水一般。
胡亥看向老者,又瞅了瞅漆黑的四周,沉声询问道:“虎符没在?”
“没有,我找过了。”
老者摇摇头,不经意间有过刹那的担忧,按理说虎符应该在赢政手里,他对赢政很了解,像虎符这么重要的东西赢政不可能交给别人。
现在只有两个解释:第一,虎符在扶苏手里,赢政早已下定决心,扶持扶苏上位。第二,这是个套,而很不巧,他踩中了,想到这里,老者瞅了瞅陷入不安的胡亥,心中不由冷哼一句,一个好高鹜远的废物罢了。
......
咸阳,皇宫。
赢政站在阁楼之上,眺望着夜晚的咸阳,灯火阑珊,却又感觉格外冷清。
正在这时,背后传来轻微的步伐声,赢政长呼了口气,果然,先天非人啊,在以前,他是不可能听出李狄的脚步声。
“陛下,赵高先去见胡亥公子,后来又与李斯见了面。”
李狄微低着头,站在赢政身后,轻声说道,心中却是百感交集,往日位高权重的“赵总管”,这次怕是栽咯。
赢政没有太关注赵高的心思,毕竟,赵高打的小算盘,赢政心里一清二楚,而是问道:“扶苏呢?”
“扶苏公子在家,郑夫人咋日出了宫,去了扶苏公子那里。”
李狄将自己知道的全部抖了出来,也不怕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虽然严格说来,这是赢政的家事,但李狄相信如果他没说清楚,下一个凉的人便是他了,遥想锦衣卫刚成立的第一年,指挥使就换了四人,功成身退的一个都没有,全死了.......
锦衣卫指挥使这个位置很不好做,首先,锦衣卫只有监视作用,并无实权,只有在赢政发话之后,才能有所动作,同时,得罪的人却不少,说不定什么时候,人家就给你下个绊子。
什么?用私刑?可以,但要看是谁的意思,如果是赢政的授意,那自然没有任何问题,但如果是指挥使自己的意思,那绝对没有任何意外,凉了。
李狄相信,肯定有人二十四小时跟着自己......
赢政一愣,冷俊的脸庞也柔和了下来,比平时多了几分暖色,嘴里低声哩喃道:“郑柔......”
以李狄的耳力,自然能听清赢政所说,但这话他能接吗?不能,所以李狄依然低着头,好似两耳不闻窗外事一般。
尽管李狄也很好奇赢政为什么一直空着皇后之位......
“你先下去吧,盯着胡亥。”
“是,陛下。”
李狄两手抱挙,行了一个礼,转身离开了阁楼。
赢政发出一声轻笑,他也是好久没见郑柔了,准确说,自从半年前,他见的人便寥寥无几,以至于赵高竟然以为赢政真的死了。
在大秦,能做到换替身而不被发现的,也只有赢政了。
赢政站着原地,他的肩没有移,臂没有举,仿佛连指尖都没有动。
但就在这时,他的人骤然像燕子般飞了起来,又像是一阵风似的,掠过阁楼,不见人影。
“咳咳咳。”
咳嗽声自然不是赢政的,只见赢政刚才所站的位置上,又出现了一个两鬓如霜的老人。
老人咳嗽了几声,长呼了一口气,不再咳嗽,而是轻叹道:“都多大的人了,还玩这一套。”
只听得话音未落,老人的身影也悄然不见。
左相府,也就是李斯的府邸。
李斯满头大汗得摊坐在书房的椅子上,桌面上还摆着翻开的书籍,只觉着全身无力,实在是赵高给了他莫大的压力,没想到半年不见,这厮居然到了那一步––半步先天。
书房外又传来一阵有节奏的脚步声,李斯甩了甩头,心中不禁疑惑道:“这家伙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良久,屋外的人没了动静,但李斯透过烛光能看清在屋外一动不动的人影。
“谁?”
屋外的人也没说话。
李斯头皮有些发麻,心中一狠,从墙上取下佩剑,一鼓作气将房门打开,剑锋直指来人。
“你是谁?”
李斯只觉得来人的背影有些熟悉,却又想不起这人到底是谁。
“不认识我了?”
熟悉却又陌生的声音又让李斯眉头不展。
李斯冷哼一声,心里的疑惑却是又深了几分,深呼了一口气,冷声道:“转过来!装神弄鬼。”
来人发出一声轻笑,随即便转过了身子,李斯见到来人的刹那,瞳孔不自主的放大,手中的佩剑也掉在了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回声。
“你、怎么可能......”
赢政的样子李斯又怎么可能会忘记,顿时头大如麻,面如死灰,恍惚间,李斯脑海中的思绪却是百转千回,好像抓住了什么,却又有什么阻止了他一般。
看着失魂落魄的李斯,想说的话骤然间又说出不口,往日的幕幕涌上心头,不得不承认,如今的大秦,李斯也是付出了很多。
第二日,李斯如往常一般,没人知道在昨夜里他的心里究竟是多么复杂,他与赢政交谈到凌晨,赢政才从他这回到皇宫。
如今有很多事,李斯依然想不明白,但李斯知道,这一次赵高是凉了,当然,赵高只是小鱼,真正大鱼若是上了钩,大秦震荡多年的局势恐怕将一举安定下来,内患一除......
想到此,李斯心中一痛,欣喜的目光黯然一淡,往后的事,恐怕他是没有机会参与了,死是应该不会死,如果赢政下了决心要杀他,昨夜便不会来见他,但皮肯定得掉个两三层。
可恨、可恨啊,赵高误我、赵高误我啊!
李斯悲愤间,猛然一怔,他是不能参与了,但他的儿子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