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否是林清溪的错觉,明明还是秋高气爽的季节,怎么门口吹进来的风冷的如同寒冬腊月般凛冽刺骨?那种渗入骨髓的凉意,就好似她的天灵盖突然被人揭开后灌了一大盆的冰渣子进来,冷的她思绪混乱意识不清,连正常的呼吸都不会了。
天已经完全黑透了下去,呼呼的山风将院子里那一丛蔷薇吹的东倒西歪的,负责照顾花草的园丁朝外看了几眼后,立刻小跑了出去。宅子里的佣人们都安静有序的忙碌着,虽然时有胆大的人好奇的朝这边看过来,却也不敢多看几眼,生怕一个不小心被管家逮个正着,就会丢了这份安逸轻松的高薪工作。
墙壁上巨大的钟铛铛的敲了七下,不知不觉已经七点了。在这清脆的钟声里,林清溪渐渐的平复下来,开始从先前的混沌中找回自己的理智,几乎是在一瞬间里,她就又变回往日里那个精明理智的模样。
“你撒谎,”她轻轻的笑着,眼底却不断的往外冒着丝丝寒意,“那女人怎么可能会是美溪呢?万太太,你是不是思女心切一时乱了心智?夏鱼儿是夏鱼儿,美溪是美溪,她们怎么可能是同一个人呢?”
“是的,她是美溪,”罗薇薇急切的辩解,“夏鱼儿就是美溪,美溪就是夏鱼儿。”
“万太太又在说笑了,”林清溪如听到了笑话般捂嘴轻笑了起来,“我都说了,夏鱼儿是夏鱼儿,美溪是美溪,你怎么还这般的固执己见呢?退一万步讲,就算真如你所说那样她们是同一个人,你又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夏鱼儿就是美溪呢?”
“她真的是美溪,清溪,你一定要相信我。”罗薇薇语气笃定,“如果你不信的话,可以拿我们两个的血液样本去做亲子鉴定。清溪,她就是美溪,她就是你的妹妹。”
林清溪见她一副心急如焚的样子,忍不住勾了勾唇角,露出一抹讽刺的笑,“就算她是美溪,那又如何?你认为,我会为了一个没有感情只有血缘关系的陌生人,而放过杀害我孩子的凶手吗?”
罗薇薇怔住了,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正如林清溪说的那样,美溪对她来讲只是一个陌生人而已,又怎能比得上自己怀胎六月的亲骨肉?可是难道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女儿被陆知郁折磨致死吗?
罗薇薇有些慌乱了,二十年前她已经做错了一次,这一次她是无论如何也要救下那个孩子,哪怕是拼上自己的性命也在所不惜。更何况,美溪是她和陆季暄的孩子,她爱了他大半生,甚至不惜为了他被赶出家门远走他乡,她这半生里做的所有事情都是因为他,他说他要认回这个女儿,那么她现在就要竭尽全力的保全这个女儿。
一想到陆季暄,罗薇薇的表情就带了某种不知名的坚定,“清溪,别那样残忍,她好歹也是你的妹妹,身体里流着和你同样的血,就算她犯了天大的错,她也值得被你原谅一次,清溪,你和她可是姐妹,你们是彼此最亲近的人。”
“我残忍?”林清溪蓦地大笑了起来,那笑声在空荡的屋子里显得格外的寒凉,“若论残忍,我又怎么比的上万太太你呢?一个能忍心将年仅两岁的女儿丢在孤儿院门口一走了之的女人,又能善良到哪里去?你可比我残忍多了,就是十个我加在一块也比不上你半分。”
她的话,让罗薇薇的脸色瞬间苍白了下去。
这些年里,蓉城的人都知道万家太太是个善良心慈的女人,是蓉城多少贵妇名媛争相攀附的贵妇人,是蓉城最知名的爱心慈善家,多年来为了慈善事业劳心劳力,常常一掷千金扶贫助弱,在蓉城人的眼里,她就是善良和高贵的最佳代言人。
可就是这样一个爱心满满的慈善家,却在二十年前某个风高月黑的夜晚,狠心将自己年仅两岁的女儿丢在孤儿院门口后一走了之,从此不再过问半句。尽管曾经多少次在午夜的噩梦里会听到那一声声凄厉的哭喊,却也未曾动过半分寻回女儿的心思。
自欺欺人的过了大半生,原本以为这一切都会随着时间慢慢淡忘下去,原本以为这个世上没有人知道她当初的狠心自私之举,可现在林清溪却在她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用最轻描淡写的语气提醒她,她当年的举动有多残忍和灭绝人性。
戴了近二十年的华丽面具,以为就快要和皮肤融为一体的时候,却被自己的女儿轻而易举的揭了下来,而那段她想要烂在肚子里的往事,就这么被拉扯了出来,赤果果的摆在明晃晃的灯光下人人批判,而她一直试图掩盖的丑陋这样被逼的无所遁形。
几乎是在一瞬间里,罗薇薇的脸灰败的没有一丝血色,“清溪,我……”她的声音突然沙哑的如同喉咙里含了一块炙热的铁,“当年是我一时犯了糊涂才会做出那样的蠢事,我不奢望你会原谅我,只是……你能不能看在我十月怀胎生了你的份儿上,放美溪一条生路?”
她卑微到尘埃的姿态刺的林清溪双眼一花,眼眶里有什么东西猛地一下溢了出来,她抬头盯着天花板上的水晶灯看了好一会儿,才将那恼人的湿意逼了回去。
“为什么?”林清溪听到自己的声音低哑的恐怕,“为什么想让我放过她?”
为什么你从头到尾都未曾问过我失去孩子的痛苦我能否承受的住,反而却要我放过那个杀害我孩子的凶手?为什么你现在肯为了她向我低头,当初却威胁我不要打扰你的幸福?为什么明明我也是你的女儿,你却连一丝的关爱都不肯给我?明明我什么都没有做错,为什么我却变成了那个最残忍的刽子手?
罗薇薇忽然泪如雨下,“因为她是我的女儿,”她哽咽着嗓子低低的哀求,“清溪,她是我的女儿,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去死。我求求你……放过她,好不好?只要你放过她,你让我做什么都行……清溪,我亏欠了她二十年,我不能再继续亏欠她了。”
林清溪忽然怒了,猛地一下将手中的空玻璃杯扔在地板上,杯子立刻碎成了一地的玻璃渣。她起身俯视着罗薇薇,墨黑的瞳睁的大大的,因为动怒而眼底通红成一片,“她是你的女儿,那我呢?难道我就不是你的女儿了吗?你亏欠了她二十年,难道就没有亏欠我二十年吗?”
她的声音既凌厉又冷冽,胸口处因为激动而剧烈的起伏着,“你说她是你的女儿,你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去死,那你可有想过当初我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子死去的时候有多难过?我的孩子是她亲手害死的,我凭什么放过这个杀人凶手?”
丧女之痛到底有多痛,罗薇薇不知道,可眼下她却顾不得那么多了,一心只想着保全她和陆季暄的女儿,“我相信美溪是一时无心才做出那些错事的,清溪,只要你肯放她一条生路,我保证让她向你低头认错。清溪,她可是你的亲妹妹呀!”
“妹妹?”林清溪蓦地冷冷笑起来,说出的话也寒凉入骨,“我连妈妈都没有,哪来的妹妹!”
罗薇薇听后脸色一怔,眼泪生生的僵在了眼眶里,“我……我是你的妈妈呀,清溪……”
林清溪冷哼一声,一字一句冷入骨髓里,“我的妈妈可是林家的主母,早在二十年前就因病去世了,现在成了静安墓园里的一捧骨灰而已。万太太你说你是她,难不成是我妈妈借尸还魂在了你的身上?”
罗薇薇面如死灰,仿佛一秒钟之间老了十多岁一般,良机之后才哆嗦着唇喃喃出一句,“不管怎样……对不起。”
见她这幅灰败的模样,林清溪忽然没了和她再继续争吵下去的兴致,无力的朝她挥了挥手说,“不管她是谁,我都不会轻易放过她的,你还是走吧。”
不想再多言,林清溪话音一落就转身离去,正给她送披肩过来的佣人见她一副疲惫不堪的模样,赶紧大步上前来扶着她,“小姐,我先送你回房吧。”
林清溪淡淡的嗯了一声,任由佣人搀扶着她朝着楼梯走去。
罗薇薇望着她清瘦的背影,浑浊的眼里突然闪过一丝孤注一掷的光亮,“清溪,美溪她不仅是你的妹妹,还是陆先生同父异母的妹妹,所以你必须放过她。”
林清溪脚下一滞差点踏空摔了下去,惊的佣人连忙用双手搂住了她的双臂,好不容易站稳之后,她才压抑着心底不断翻涌的情绪转身看向罗薇薇,“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罗薇薇淡淡的笑了一下,水晶灯的光照在她的脸上,显得她的神情中有股莫名骇人的诡异,“美溪是我和陆季暄的孩子,是陆知郁同父异母的妹妹,清溪,我想你一定不愿意看到陆知郁为了你,而杀死自己的亲妹妹吧?”
忽然之间,林清溪的头突然开始剧痛起来,疼的她忍不住重重的拍着自己的脑门,隔了没几秒整个世界就天旋地转起来,她摇了摇头,试图摆脱这种眩晕的感觉,可刚摇了一下头,双眼就蓦地一下发黑,随即身体不受控制的歪了下去。
“未来,我们新陆城建设将大力发展南城东区,致力于成为南城最大的……”流光溢彩的舞台中央,黑衣冷然的陆知郁慷慨激昂的宣布新陆城建设未来几年的发展大计,在距离他两三米开外的位置,记者们里三层外三层的围在一起,纷纷将手中的镜头对准了这位南城新贵,一时间闪光灯此起彼伏。
秦朗和宋翎为了今天的晚宴已经连续忙了好几天了,好不容易趁此机会躲到阳台上透透气,一杯鸡尾酒才喝了一口,秦朗的电话就响了。
宋翎以为是来电的人是陆雅望,正想揶揄他几句时,却见他嗯了几声后就匆匆的收了线,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心顿时沉了下去,“发生什么事了?”
秦朗一边匆匆的朝宴会厅走去,一边回答,“宅子里的佣人来电话,说清溪小姐晕倒了。”
宋翎听后倒吸了一口冷气,“好好的怎么又晕倒了呢?明明前两天楠楠还说她的伤势恢复呢。”
秦朗脚步一滞,回过头去看着他,眼神变得有些凌乱,“佣人说,罗薇薇去见了清溪小姐,两人还争吵了起来。”他说这话时朝着陆知郁的方向看了几眼,无奈的说,“恐怕是和夏鱼儿有关了,看来那件事情已经瞒不住了。”
宋翎听了一半眉头就蹙在了一起,扫了扫不远处被包围在人群中璀璨如星的陆知郁后,重重的叹了口气,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这样多灾多难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陆知郁见秦朗走过来时,心里蓦地涌起一阵不好的预感,当他听到林清溪晕倒时心里的不安越来越浓,秦朗的话音还未落,他人已经越出去了好几米远。
作为今晚的绝对主角,却在这么重要的时刻丢下几百位客人扬长离去,市里来的有些领导的脸色已经挂不住了,宋翎赶紧上前道歉解释安抚。
陆知郁匆匆赶回去时,林清溪已经清醒了过来,正靠着床头发呆,见她安然无恙,悬了一路的心总算放了下去。他走到床边坐下,牵起她的手握在手心里,才发现她的手凉的可怕,暗自吸了口气后他才语气温柔的说,“是我不好,我不应该丢下你去出席晚宴,我应该在家里陪你的。”
林清溪回过神来朝他淡淡的笑着,“你怎么回来了?宴会不是十点钟才结束吗?这么早离场真的没有关系吗?”
她眼里有陆知郁从未见过的迷茫,像极了一个误闯迷宫的小孩,在走遍了各处角落也找不到出口时的迷茫。
陆知郁轻轻揉搓着她的手,一边悄悄的观察,一边温柔对和她说,“没关系的,宋翎会打理好一切。倒是你,怎么会晕倒呢?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要不我们去医院看看?”
“我不要去医院!”林清溪晃着他的胳膊懒懒的撒着娇,“阿郁,抱我一会儿好不好?”
陆知郁见她一副小孩子模样忍不住轻笑了起来,然后连人带被子的抱起来放在腿上,手在她的后背上轻轻的拍着哄着,很快就见她双眼一张一合的瞌睡连连似的,就在他以为她快要睡着时,她突然一下睁开了眼,定定的望着他。
“怎么了?”那种不好的预感忽的一下又涌上了心头,陆知郁的心里有轻微的不安。
林清溪盯着他的脸看了好一会儿,忽然勾唇笑了起来,“我好像做了一个很糟糕的梦,一定是这样的。阿郁,罗薇薇说夏鱼儿是我的妹妹,一定是她见不得你这么宠爱,所以撒谎骗我的对不对?”
陆知郁身体一僵,心里的不安越来越浓,正欲开口解释时又听她说,“很小的时候,她就不喜欢我,那么我长大了,她肯定也是不喜欢的呀?我好笨啊,怎么会相信她说的话呢?她肯定是见不得我好,所以才变着方儿的让我难受,阿郁,你说夏鱼儿怎么会是我的妹妹呢?我们可以长的一点儿都不像,又怎么会是亲姐妹呢?”
担心了这么久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瞧她故意做出一副轻松的样子,陆知郁的心就疼的要命,“清溪,你先听我说……”
“听你说什么?”林清溪自顾自的打断他的话,嫣嫣的笑着,可那笑容里却藏了很多陆知郁看不透的情绪,“听你说夏鱼儿不仅是我同母异父的妹妹,还是你同父异母的妹妹?”她眼里的无助,像无数根淬了剧毒的针狠狠的扎进了他的心里,“又是同母异父的姐妹,又同父异母的兄妹……呵,瞧瞧,我们三个的关系是多么的亲密啊。”
同母异父、同父异母,多么讽刺的关系!从知道这件事的那一天起,陆知郁就打定了主意要瞒着林清溪,他想过她或许会因为没有找到这个妹妹,而心有遗憾,可他有信心能用自己无尽的宠爱去填满她的这些小遗憾。
所以在夏鱼儿成为通缉犯时,他就趁机说服乔逸黎带她远走高飞,永远都不要回南城,不仅如此,他还放低姿态的拜托陆季暄帮忙一起隐瞒这件事情。为了能瞒住清溪,他暗地里计划着一切,可他千算万算就算漏了一个罗薇薇。
这个原本是林清溪最亲的女人,不但对她遭遇的一切没有半点怜惜,反而将亲手引爆了这颗定时炸弹,把她的一颗心炸的千疮百孔。
如果罗薇薇没有将这件事告诉清溪的话,那么事情就不会偏出陆知郁原本的计划,夏鱼儿被他关在孟程远的别墅里,只要再等两天,孟程远就会带着夏鱼儿回到江城,将她终生软禁在孟家别院里,那么清溪永远也不会知道原来害死自己孩子的竟然是她的亲妹妹。
原本只需要再等两天,这事情就会尘埃落地,可计划终究赶不上变化。
“如果不是罗薇薇告诉我的话……”林清溪哽咽着说,“阿郁,如果不是罗薇薇把这一层纸捅破的话,你还想瞒我多久?”
她红红的眼底泛起的层层泪花刺花了陆知郁的眼,“清溪……”他哑着嗓子,定定的看着她说,“我想过会有这么一天,你会知道所有的真相,我总想着,与其让你知道她是一个时时刻刻都恨不得你去死的女人,还不如就当她从未存在过,或许这样你的心就会少痛一些。”
他一字一句,眼里全是被撕裂的情绪,“从一开始我就打算瞒着你,如果能瞒一辈子更好,清溪,我并不后悔做出这样的决定,我宁愿你只抱着对她的一丝幻想,也不愿意你知道这残酷的真相。可是清溪,就算是我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我无法抹掉她对你造成的伤害,更无法抹掉你和她、她和我之间的血缘关系……”
“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她哭的浑身都发颤,“如果早一点告诉我,你也不必……如此左右为难。”
如果不是惦念着夏鱼儿是她的妹妹,依着他的性子,怕是早就折磨的这个女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吧?他连陆季暄都不在乎,又怎会在乎什么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呢。
同父异母的妹妹?呵,只不过是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女而已,她何德何能能担得起‘陆知郁妹妹’这个称号?
陆知郁捧着她的脸,一点点吻去她脸上的泪痕,“我不想你为难……”他贴着她的额头低低的说,“我宁愿有朝一日你知道真相后恨我,我也不想你为此有半分的为难。”
我宁愿所有的苦痛为难都由我一个人承受,而你只需要负责幸福就好。
“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恨了你的话……待我知道这其中的隐情时,我又该如何面对你?”她声音颤抖的厉害,“如果不是因为我,你明明可以不用这么左右为难的,阿郁,你明明可以的。”
听着她的话,陆知郁渐渐红了眼眶,搂在她腰上的手微微直发颤。孤独的这么多年,终于有一个人愿意和他并肩而行,分享他的喜怒哀乐。
被人在乎的感觉,真的很好。
“清溪,如果时间倒回的话,我还是会由着自己左右为难的。”陆知郁沙哑着嗓子一字一句的说,“我那么爱你,你皱一下眉头,我都要心疼好久,我怎么忍心看你因为这些事情心烦难过。宝贝,别哭了好不好?这件事情就交给我来处理,我一定会给你和孩子一个交代。”
“他们以为他们是谁?仗着她和我们有血缘关系,就可以这样对我们了吗?”她扑闪着湿漉漉的眼睛,委屈极了,“明明不是我们的错,为什么我们却成了他们嘴里那个最冷血无情的刽子手!我为什么要原谅一个害死我孩子的凶手,我为什么要原谅她?阿郁,我不要原谅她,这一辈子都不要原谅她!”
她神色中的悲愤凄楚,让他的心如被撕裂般的疼了起来,“有我在,谁也没有资格可以逼你去原谅她。不想原谅就不原谅,有我在,你想怎样对她都可以……别哭了,宝贝,她们不值得你这样难过伤心,别哭了好不好?”
什么是绝望?
大概就是像现在这样,你和你用尽毕生心力爱了十多年的男人共处一室时,无论你使出浑身解数,他却连看都懒得看你一眼,明明他就在你的面前,却让你觉得和他之间隔了千重水万重山。
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室里,潮湿的空气中散发着一股浓浓的霉味,蜷缩在墙角木板床上的夏鱼儿把床上唯一的一张薄毯裹在了身上,可她还是觉得冷极了,稍有风从装了铁栅栏的窗口吹进来时,她就觉得冷的直打哆嗦,就像是身体里的每一条血管里流动的不是鲜活血液,而是寒冷刺骨的冰渣子。
关在这里有多久了?她不知道。从一开始的时候,她还会每天数着日落黄昏的计算时间,这样的日子久了,她也渐渐的忘了时间,每天都浑浑噩噩的,就像是躲藏在暗处的过街老鼠,没有人会在意她此刻是活着还是已经死去,一旦她重新回到阳光下,就会被人乱棍打死。
关在这样阴冷潮湿的地方,除了每日三餐来送饭的人以外,夏鱼儿就再也没有见过其他人了,就连那个说要把自己折磨致死的陆知郁,也从没有出现过,她们就像是被人刻意遗忘了一样,或许就这样被关在这里一辈子直到老死去,亦或许在某个阴冷的午夜被陆知郁拉出去秘密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