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下午两点的样子,徐本事赶回了京城,没耽搁什么,直接就往皇宫而去。
皇宫清心殿,徐本事见到唐敬宗。
唐敬宗的身边,除了刘公公,大理寺卿赵刑天,还有一人,五旬上下,身材健硕,目光严正,额头宽大,穿着讲究。
在清心殿的门口,当刘公公看见徐本事回来的时候,神色就变了一下,徐本事将这种表情收藏在心底。
“陛下,我正在调查纤正纤县令的案子,正有些眉目,却被陛下紧急召见,不知有何事?”
“徐本事,你回来的正事时候。”
“陛下,请问是什么事?”
“丞相,你跟他说吧。”
丞相?徐本事知道在唐敬宗身边有两个丞相,左右丞相,一个是凉国公李逢吉,一个是翡度,李逢吉是牛党的领军人物,史书上说,是个最阴险,最狡诈,坏透了的人,而翡度则是正直的肱骨良臣,都是唐敬宗的父亲唐穆宗留下来的老臣。
眼前这位,正气凛然,目光端正,应该不是李逢吉吧。
“下官见过翡度丞相。”
徐本事丢了一句出去。
“你认得我?”
翡度有些诧异。
果然是他,徐本事回京城的时候,就有点惴惴不安,不知道唐敬宗找他到底何事,是不是他放走纤雨绮的事情被泄露了,还是其他的,他心里没底,看见个有正义感的宰相在眼前,他的心里放心了不少,至少,眼前的这个不是李逢吉。
“听说过您,大人,您的威名下官很早就听过。”
“嗯,奉承的话少说,雪妃的案子,我听赵大人说,是你破的?”
“是的,凑巧而已,这么说,是不是又有什么疑难案子?”
“不错,陛下对你有非常大的信任,所以才把你找回来。”
唐敬宗点头,说道:“你和赵大人,丞相去去一趟大理寺吧,再不去,尸体都烂完了,具体的案情,让丞相跟你说。”
唐敬宗说完,翡度就带着徐本事出了皇宫。
翡度原来是坐着轿子来的,轿子也不坐了,骑马,奔着大理寺而去。
徐本事第一次进大理寺,不免有些新鲜,可是,翡度领着他过了正堂,穿过大院,直接就来到了后院的一间房。
宰相说:“这本来是杂物房,变成了停尸房,就等你回来。”
而大理寺卿赵刑天则说:“徐本事,你可得检查仔细了,可千万不能乱咬舌根子。”
徐本事在外头就闻到了一股子臭味,还有烧焦味。他说道:“两位大人,你们总得给我说说,到底是什么案子吧。”
翡度于是说道:“是的,是该给你们说清楚,里边躺着的人,叫张庙德,是幽州守备,上月从幽州回京述职,在距离京城一百多里的白塔驿站的时候,驿站起火,被烧死了,赵大人去了现场,老夫也去了,赵大人说,是张庙德夜里看书,睡着后,碰翻了油灯,点着了蚊帐,跑不及才烧死的,我不太相信这样的事情,张庙德是个守备,怎么可能被烧死,因此,我与赵大人争执不下,上报给陛下,陛下想到你,就把你从巫县招回来了,”
但翡度说道幽州两个字的时候,徐本事心里就咯噔了一下,怎么又是幽州?
而堂堂的宰相,大理寺卿为了一个守备,居然闹到皇帝这里,这究竟又是为什么?
“那赵大人以为张守备是死于意外的火情,根据是什么?”
“张守备的身上不见任何的伤痕,右手捂着嘴,倒在了门边,不可能是被谋杀的。”
“他身边没什么人吗”
“只有一个随从。”
“审问过了吗?”
“审问了,吓得不能说话了,根据驿站的驿臣说,火势在半夜起来的,等到发现,已经来不及救人,等火势扑灭后,张守备早就被烧死了,他的随从睡在对面的房间,当时就吓得瘫倒了。”
宰相说:“当晚上,张守备是没有喝酒的,他一个武将,身手我是很清楚的,区区一点火势,怎么可以烧的死他,肯定是被人谋杀的。”
“丞相大人,您得根据事实说话。”
眼看这两人又要吵起来,徐本事忙说:“两位大人,我进去看看再说。”
他推开门,只见满屋子苍蝇四下飞舞,门外的赵刑天,宰相不由得捂着鼻子往后退。
徐本事一边赶着苍蝇,一边检查躺在一块木板上的尸体。
尸体严重被烧蚀,但还没烧成焦炭,这就好,尸体的有事手呈现弯曲状,贴着自己的嘴巴,另外一只手,自然的放在身体的左侧。这和赵刑天说的没错,死者死之前,像是在捂着自己的嘴巴。
他仔细的检查了尸体的其他地方,没看见什么刺伤,重物暴击的痕迹,这和赵刑天说的也是一样。
徐本事走出房间,对赵刑天说道:“大人,麻烦弄一柄短刀来,锋利点的。”
赵刑天马上叫人弄来一柄短刀。
徐本事再次进去,他将死者的胸部打开。
十几分钟后,他拎着一根气管,一块肺叶出来了。
“两位大人,看清楚了,这是死者的气管,没有烟尘,没有灼伤,一点都没有,这个张守备和雪妃一样,也是被人先杀死,然后制造假象,只不过,雪妃放在井里,这位是被人纵火,异曲同工,就这样,很简单的。”
赵刑天说道:“我们检查了他的喉部,熏黑了!”
“我也看见了,那说明做案子的人,比我们想象中的要狡猾,他们有一定的反侦察能力,他们完全可以将张守备的喉咙撬开,用事先准备好的烟灰撒进去,制造出更逼真的假象,就比如制造假象下毒的人,人死了,往人体灌毒,一般只能到达喉咙,有些毒药,能使人喉咙发黑,于是,我们就以为这人是毒死的,但是,你只有打开死者的气管,肺部,你才能找到真相,赵大人,你被作案的人骗了,来吧,您看看,没有灼烧的痕迹,没有烟灰,很干净,您能问到肺部有没有木材燃烧产生的烧焦味?”
赵刑天忍着恶臭检查了一下,摇头。
“这就是了,如果人活着被烧死,烟灰,灼伤,肺部切片的烧焦味,总会在肺部显现,可是,张守备的没有,就是说,他是被人杀死后在被放在火里烧的。”
翡度在原地走来走去,走来走去,像是相当愤怒的样子。
“徐本事,那你说,究竟是什么人杀了张守备?”
“丞相大人,这个我哪知道,方便的话,能否带我去现场看看?”
赵刑天说道:“那地方烧的什么都没了,怎么看?”
“在现场就没有找到一点有价值的东西?”
赵刑天摇头。
翡度黑着脸,说道:‘不管怎么样,就让他去看看,是哪个大胆的厮,敢杀我的人!”
丞相一句话之后,徐本事才清楚,宰相为什么生气的原因。翡度不顾年岁大了,和大理寺的一行人直接奔着那驿站而去。
一百多里路,快天黑的时候,他们才到那个驿站。
驿站有两排房子,烧掉了一半,徐本事在现场勘察了许久,赵刑天则在一边看。张守备所在房间,早就烧塌了,在残垣断壁中,确实找不到什么,不过,徐本事找到了一本书,一本泡在水桶里的书。
这只水桶被烧掉了一大半,还装着一点水,没烧完,房梁砸下来时,水桶没被碰翻,里边有不少的瓦片,水面上飘着一层黑黑的残灰。
很奇怪的是,这里边有本书,书,是一本佛经,金刚经。书本因为泡在水里,只被烧掉了一半。
这是现场唯一留下的一件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