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车之中,困着一中年壮汉,披头散发,甚为狰狞。
赵匡胤远远问道:“石守信,驰哥不是交代过,此一战,一个俘虏都不留么?”
石守信见是赵匡胤,连忙加快了脚步,来到了面前,道:“此人不同,你可知他是谁?”
赵匡胤和大辽南院大王从未谋面,自然不知,但此壮汉虽为囹圄所困,但仍旧有一副轩昂气宇,不用多想,便可知并非一般地位之人。
“快些告知,莫卖关子。”
石守信诡异一笑,上前一步,压低了嗓门,道:“此人乃是契丹国南院大王耶律吼。”
赵匡胤登时愣住。
那耶律吼跑得是如此之快,以至于他连个背影都没能瞧得见,又是如何被擒至囚车之中?
石守信见赵匡胤面露疑色,故意挑逗道:“别看他跑得快,可兄弟我追得更快,不过呢,逮一条丧家之犬,确实不易,兄弟我也是费了老鼻子的劲才把他给逮回来。”
赵匡胤信以为真。
心中,却犹如打翻了五味杂陈的罐子,酸甜苦辣咸一起涌上心头,那股子滋味,甚是复杂难受。
打头阵摧垮辽军防线的是人家石守信,关键时刻号令全军冲锋的是人家石守信,最后,将敌军逃跑的主帅逮回来的还是人家石守信。
他赵匡胤这名主将又做了些什么?又立下了什么功劳?
红巾军,这支骤然间成长为虎狼之师的队伍,驰哥虽然将它交给了自己,可是,如此看来,石守信的威望却要远大于自己啊!
赵匡胤生的是五大三粗,平日里彰显出的性格也是大大咧咧颇为粗犷,然而,此人在游历期间却多受他人白眼,以至于养成了个敏感性格。
简单说,就是有些小心眼。
这一点,倒是和郭威有些相似。
郭威在投入刘知远帐下之前,与江湖上也是颇为落魄,受尽了他人的蔑视,故而,在纯朴厚重的外表下,隐藏着一颗敏感脆弱的心。
赵匡胤其实是个官二代,其父曾在石敬瑭帐下当差,刘知远创立大汉国后,赵匡胤之父曾短暂入过朝堂。
只是,跟郭威等人并不合拍。
待刘知远驾崩,刘承佑登基,赵匡胤的父亲则被排挤罢官,回了老家。
这段家史,不可能隐瞒,也正因如此,那赵匡胤虽被柴荣所器重,却始终不能被郭威所重用。
以至于混了近三年,立下了不少的战功,却还是从五品的一名闲职武将。
转折点出现在吴驰的回归。
大哥吴驰两年没露面,一经出现,便挑起了讨伐刘崇的战役。正是在那一战中,赵匡胤表现出了无比的彪悍,亲自率军将刘崇汉军搅了个混乱,给柴荣吴驰的主力军创造了中心开花四面包围的战术战机,与高平柴荣后军被袭之时,又是第一个杀过来救驾的猛将。
故而,灭了刘崇之后,赵匡胤便摘去了五品之前的那个从字。
此次北征,明眼人都知道,皇上仰仗的乃是大哥吴驰。
是大哥吴驰亲点他赵匡胤来率领这支红巾军,这才有了皇上直接将他提拔到正四品骁骑将军的地位上来。
故而,赵匡胤对吴驰是充满了感激之情的。
只是,大哥吴驰更加倚重的却是他的驰门子弟兵。
对这一点,赵匡胤并无嫉妒。毕竟,那驰门子弟兵乃是大哥吴驰的嫡系。
然而,石守信异军突起,全然抢去了本该是赵匡胤的风头。这一点,却是赵匡胤难以接受。
在赵匡胤眼中,那石守信能算作哪根葱?
不过是大哥吴驰手下的一个跑腿办事的下人而已。
想当初,他赵匡胤和大哥吴驰以及当今皇上在一块喝酒吃火锅之时,那石守信只配在一旁伺候。
可今日,那石守信居然能在他赵匡胤面前出尽了风头。
这口气,赵匡胤实在是咽不下去。
勉强恭贺了两句,赵匡胤牵着战马回到了自己的营帐,一路上均在思考,自己该如何应对石守信的挑战。
很显然,大哥吴驰对自己存有偏见,不然,他的驰门子弟兵就不应该交给石守信来率领,而是应该继续重用胞弟赵匡义才是。
即便如吴驰所说,赵匡义正处在性格塑形期,此间,若是沉溺与战场,对他的成长不利,必须留在家中多读些四书五经,那么,驰门子弟兵也理应交给自己带领才是自然。
毕竟,他赵匡胤也是驰门子弟。
事已如此,多思无益,重要的是接下来该怎么做。
消除大哥吴驰对自己的偏见恐怕是做不到了,赵匡胤明白,此种偏见或是说隔阂,无非是因为自己对皇上较为忠诚而忽略了大哥吴驰的重要性。
要让他像石守信那样,心中只有大哥没有皇上,他赵匡胤绝对做不到。
眼下,唯一的办法就是找机会打压石守信。
只要将石守信打压下去,使得大哥吴驰没办法重用他,那么,无论在皇上那边还是在大哥吴驰这里,他赵匡胤都将是游刃有余。
赵匡胤是一个执拗的个性,想法一旦形成,轻易不会改变。
于是,至此以后,他跟石守信的关系便不再融洽。
同时,也为他跟吴驰之间的关系,埋下了产生真正隔阂的隐患。
当然,这都是后话。
虽然打定了主意,但如何打压石守信,赵匡胤却一时没能想出良策。
便在这时,吴驰传来命令,要大军修整一日后向东进发。
赵匡胤对此命令甚为不解。
本着对皇上对大周国的忠诚责任,赵匡胤随即找到了吴驰。
“大哥,小弟以为,我军应乘胜北上,一举灭了那契丹才是。”
吴驰笑呵呵给赵匡胤让了座,耐心解释道:“此次北征,意在为大周接下来征战天下而消除隐患。契丹人本是游牧民族,居无定所,如今好不容易在这片土地上安定下来,正好为我大周形成了一道屏障。灭它容易,只是灭它之后,这道屏障也就不复存在,到时,再有其他游牧民族兴起,又将对我大周形成威胁。”
赵匡胤思考道:“大哥深谋远虑,小弟甚为钦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