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张鹏的话,司马欣也颇有感触,他叹道:“此次定然有很多游侠、剑豪被捕,也不知李珪会如何处置······”
“大概抓不到几个人,项氏招揽的游侠剑豪皆是义气为先的敢死之徒,他们大概会负隅顽抗吧。”张鹏果断的说道。
硕难得插了一次嘴,却说了句大实话:“那些官吏也不会留下活口吧?”
“走吧······”张鹏突然有些意兴阑珊。
话音方落,就听到远处响起了喊杀声。这个驿馆紧邻县寺,距离项氏的宅院有一里多远,但仍然能听得十分真切,仿佛就在耳边一样,可见战况之激烈。
张鹏仿佛没听到这动静一般,一步登上了马车,转头对还在发愣的众人道:“冬去春来,一个终结之后必然是一个新的开始。现在项氏灭了,吴县必将迎来更稳定繁荣的明天。”
司马欣听张鹏的声音铿锵有力,不是那种装出来的气势,而是张鹏真的坚信吴县的未来会更好。实话自有其说服力,司马欣感觉自己的胸口中也生出股热力,那样的未来让他忍不住心生向往。
张鹏自己也有些情难自己,忍不住继续说道:“项氏的覆灭,就是吾等建功立业的开始。闽越未平,匈奴难逐,我大秦仍有好男儿一展用武之地的机会。诸君,此去闽中,愿吾等皆擢官升爵而归!”
这次没人接腔,如此宏大的愿望对周氏叔侄、大刘乃至于楫、舳父子并没有共鸣感。而且这五人此时的注意力都被接连不断的喊杀声吸引了。
他们几个人从未上过战场,这么大的动静实在是让他们感到困惑。
项梁此时就不困惑,他年纪稍微大了,天稍微一亮就会自然醒。
进城的军卒直奔项氏宅院,路上就已经被打探消息的游侠看到了。他们虽然不敢确定这是针对项氏的,却也颇为警觉。在这个时代,一群阵列整齐、披甲执锐的军卒总是会令人不安。
此时是清晨,项氏宅院就没开门,出来扫地的隶臣妾立刻跑回家里,把小门也给关上了。
然后,项氏的人就看到也不知道多少人围住了以自家大院为核心的几条街。一辆蒙着牛皮的大车被十几个军卒从远处推了过来。车上面堆着装满泥土的草编袋子,中间用四条粗铁链子悬着一根削尖了头部的树干。
伴随着轮子隆隆滚动的声音,这玩意很快就被推到项氏宅院的门前停下。
宅院内的游侠纷纷登墙查看,见到这奇怪的大车全都傻了眼。他们本能地不想让车子靠近,于是零星的羽箭就飘飘忽忽地落到车子周围。
项氏并没有弩这种军中利器,只藏了十来把自制的软弓。本来如此近的距离还是有些杀伤力的,但这些游侠平时好勇斗狠见血也不怕,现在却哆哆嗦嗦地连弓也拉不满,刚稍微将弓弦拉开一点点就松手······射······了出去。既无准头,也没有破坏力。
于是,车子就这样大摇大摆的贴近了院门,军卒拉动铁链,削尖了头部的巨木前后摆动起来。
“嘭···嘭···嘭!”随着几声巨响,项氏的大门就被撞出了好大的洞。见到项氏厚重的大门被撞穿,外面欢呼雷动,杀声震天。
项梁可能是宅院内唯一上过战场的人了,早些年他参加过数次楚国抵抗秦国入侵的战斗。他登上房顶看了一眼就立刻缩了下来,破门的是军中常用的攻城车,天下一统后就只能用来对付豪族大姓的堡垒。
他怒喝道:“是鹏那狗贼!”
然而此时明白也晚了,项梁再无惧意,他喊道:“传令左近的兄弟,少府酷吏要对吾等下手,此时再不反抗,都得死!我们守在这里不行,得冲到港口去,坐上船才好。”
护卫在身旁的游侠听了命令之后立刻就去叫人起来,冲到后院,却见后院大门也被打穿了一个大洞。没等项梁惊叹少府竟然有能力动用如此犀利的武器,从后院大门上的破洞中飞进几支弩箭,正好射在那要出去报信的游侠身上。
本来厚重的墙壁与结实的大门是防御的利器,但现在结实的木质大门如同纸糊般的被撞碎,厚重的墙壁就成了里面人等的监狱。
紧接着,大队人马从外面冲进来,游侠们左右跳荡,试图以高深的武艺和灵活的身法反抗一下,结果迎接他们的是一排弩箭的整齐攒射。
前来灭项的军卒都是军中见过血的老手,对付散兵游勇般的游侠,好似砍瓜切菜一般。什么身法、武艺在战场上没有半点用处,先是弓弩射倒,接着一丈多长的矟枪就密集的刺过去,最后则是刀斧手收割人头。
一套流程下来行云流水,根本就没有武艺的发挥空间。
见弓弩射倒了人,秦军随即冲上去补刀,人头割多了以后早就十分熟练,轻轻一刀下去,重伤倒地的游侠就身首异处了。
另外,冲车也被十几个人发力抬过门槛,然后就一路向前,不停地摧毁房门和院墙。没过多久,众人就扫荡完了前院,攻入了中厅。
刚进了中厅,就听到有人在中厅的墙后高喊:“尔等公然在城内杀人放火,谋害良善。朝廷是不会放过尔等哒!就算是你们打着少府的旗号,秦律也必将制裁尔等!”
“放屁!”带队的百将怒喝道:“廷尉下了爰书,尔等罪不可赦!再说,俺们诛灭尔等,乃是奉了军令。杀光你们,朝廷只有军功嘉奖。还什么朝廷不会放过我们,少他······妈······的······啰嗦,出来受死!”
百将这话说的铿锵有力,而且提到了军功,部下的战意立刻就更加高涨,恨不得躲在里面的逆贼抵抗得再激烈一些。
听到动手的是军中武夫,项梁顿时心中凄苦,这就意味着往日他在吴县经营的关系网不顶用了。此前侄儿还骂前去联络之人无能,什么消息都没打探回来。现在项梁明白过来,他的手下并非不能干,而是吴县的大小官吏听到了风声,打算吃干抹净后让项氏去死了。
“对了,侄儿!”项梁这才发现,一直武勇过人的项羽并没有参加抵抗,他在那里?
随手抓过一个隶臣,项梁红着眼睛、须发皆张,好似猛兽一般吼道:“羽儿何在?”
隶臣哆嗦着想了半天,大概自己要是说不出来就会被主上直接杀了,结巴道:“少主人天没亮就从暗道出城了,说是要练骑射······”
“练习骑射哪里需要天不亮就走,这分明是在躲着自己啊······他一定是去半路劫杀鹏了!“
项梁倒是放心不少,只要羽儿还在,项氏就有东山再起的希望。不过,羽儿还太小,他还需自己的教导,所以自己也不能出事!
他连忙打起精神奔回卧室,那里有条密道直通隔壁一条街的民房。经过些小巷之后,可以逃出这片街区。然后走项羽早上用的密道出城!
钻进密道,怀着活下去的强烈愿望和对鹏的刻骨仇恨,项梁手脚并用爬的飞快。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能逃出这个包围圈,项梁就觉得自己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