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请种光道和掌盘出城,咱带着弟兄们去衙门等候结果,如果有机会就救出来,如果找不到机会,那就只能怪他自己麻痹大意了。”
听到王保保大义灭亲的话,种光道并没有感动,低着头思量。
屋子里的人都不说话,大和尚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
这是营地的内部事,他一个外人不适合插言。
头生当然不想最后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凭白增加这一行的危险,万一种先生考虑风险增大,放弃了而转身回营。
那这个责任自己就全背了。
“那位弟兄和你什么关系?平日为人如何?”头生趁着这个空档问道。
“那是咱亲堂弟,虽算不得什么好汉,为人也有点轻佻,但是绝对不会出卖自家兄弟。”
王保保语音斩钉截铁。
“既然如此,我们先跟着去衙门看一看吧,又没有人知道他的底细,也就争论一包银子的事,说不得我们大惊小怪了。”
头生听到种先生的话,种先生并没有要回营的意思,本来应该高兴,但是又犹豫了。
到底这个危险冒的值不值得?
“种先生,你放心,咱思量着也并无甚风险,就算真有,请您相信,咱王保保和弟兄们,护送种先生平安出城。”
头生听到王保保的话,知道王保保不是说大话的人,他最了解情况,这么说肯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也不在反对。
四人收拾了一番,下了客栈直奔衙门,街道上关于两人争论一大包银子的事闹得沸沸扬扬,不少百姓们赶过去看热闹。
王保保的其余弟兄们纷纷混入了城里,身藏兵刃跟在人群后面,离他们四人不远不近,没有人面带惧意。
见状,头生觉得县城猝然之间,是无法凑足对抗这股力量的人手,就凭那些混日子的衙役,绝对不敢冒死抵抗。
“走吧,我们也去瞧瞧,正好见一见这知县的厉害之处。”
种光道轻松自若,带着笑意对大和尚说道。
头生也非常好奇,从来没有见过古人是如何办案的,只从电视上看过,也不知道是否一个样子。
跟在行人后面,很快就来到了一个不大的衙门,衙门口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刚靠进,就听到里面的说话声。
“你说这包银子是你捡到的?”
“是的,老父母大人。”
“你把事情经过从头讲来。”
“咱家住在城外十里的下西村,和老母相依为命,靠进城卖油为生,昨日挑了油担出门,路过乡里的寺庙,一时里急去了茅厕,拾得了这包银子。”
“昨日拾到的银子,为何今日才说要归还?”
“不敢隐瞒父母老大人,小人家贫,自己吃不饱不说,连带着家中七十岁老母跟着饿肚子,实在是悲痛不已。
昨日捡到这包银子,总共三十两,小人一生都没有见过这么多银子,迷了眼睛想据为己有。”
里面突然传来一阵哭声。
又断断续续说道,“回家告诉了老娘,老娘伤心大哭,告诫小的。
常言道贫富皆由命。
你若命该享用,不生在挑油担的人家你辛苦挣来的,只怕无功受禄,反受其殃。
这银子,不知是本地人的,远方客人的?又不知是自家的,或是借贷来的?
一时间失脱了,抓寻不见,为了这三十两巨银,闹出人命也不可知。
曾闻古人裴度还带积德,今日天色已晚,明天天一亮你就去拾银之处,看有没人来寻,如果有就还了别人,也是一番阴德,上苍必不负你啊。”
众人皆动容。
“阿弥陀佛。”老和尚双手合十。
种光道一脸悲伤,不知道他联想到了什么。
头生揉了揉耳朵,有点不可思议。
三十两银子啊。
这年头可没有摄像头之类的东西,捡到了就是捡到了,谁都晓不得。
头生自问自己做不到。
前世他的底线高一点,这一世,他的底线已经很低了。
所以,他一脸钦佩,这位没有见面的老人,做到了他做不到的事。
“你说这包银子是你的?”
“是的,县老爷。”
“你说这包银子有八十两?”
“是的,县老爷。”
又听那人急忙分辨,“小人已经说了,不见的四十两不要了,但是这人不罢休,所以闹到了县老爷这里。”
“父母老大人,小的拾到这个包裹时完好无损,并没有打开,里面就是四十两,这人硬是要说八十两,岂不是污了小人的名声。”
“嗯,你说你的包裹里是八十两,这人说包裹里只有四十两,可见这个包裹不是你的。”
“县老爷。”一声大叫。
啪,一声木板声音。
“威武……”
“数目不对不是他的,这包裹既然是你捡的,又无人认领,合该你应得的,拿回去孝敬你老娘吧。”
“父母老大人。”
传来痛哭声。
“县老爷,小的招供,当时小的说谁还了银子就分一半,话音刚落这人就从外面走了进来,小的鬼迷心窍,舍不得一半的银子,才改口说是八十两,其实就是四十两……”
“巧言令色,再说下去就治你的罪,退堂。”
“威武……”
“好!”
众人纷纷叫好。
那名弟兄被衙役们赶了出来,一脸不服,看到那人抱着包裹被人们拥了出来,还准备上前继续争执,这包银子本来就是他的,失了这么大包银子,回头自己无法交代。
头生对王保保使了一个眼神,王保保暗自点点头。
那名弟兄刚迈了一脚就被人拦下。
“还不滚,回头找你算账。”
王保保低着头,当做路过,只留下恶狠狠的骂声。
那名弟兄愣了愣,然后像霜打的茄子一样,垂头丧气的转身就走。
抱着一包银子的普通人,一边应付人们的恭喜,一边等着那人来纠缠,他害怕惹麻烦,如果这人真来纠缠他,说不得就还给他了,却没有想到,那人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种光道没了心思,眼泪掉的厉害,所以早早的回去了客栈。
三人坐在桌子上,都没有说话。
头生有点想不明白,这么好的官,这么好的百姓,大明朝怎么变成了这样子。
这不应该啊。
“真是厉害。”
王保保佩服的说了句,三言两语就把这么棘手的公案解决了,换做是他绝对头疼不已。
毕竟这事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又没有证人证物可以证明谁说的话真实。
这知县办的非常粗暴,但是没人觉得不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