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字营的兄弟都推选了三娘子,谁说女子不如男,还有妇人坐皇帝的呢,各位掌家还有什么意见?”
王二终于说话了。
这种已经站偏了的话,让有意见的掌家们也不想说了。
三娘子下面有人顶,上面也有人顶,大势已成,多说无益
王二瞅了眼种光道。
没想到又被他说中了。
虽然没来得及跟生哥儿明言,但是他一定能领悟自己的意思。
王二突然有种回家打孩子的冲动,想到他家和生哥儿一般年纪的孩子,整日只会胡玩,让他做点事就闹脾气,真是人不能跟人比啊。
种光道点了点头。
事情总算控制住了。
不过,强推三娘子上位,屋子里的众人,虽然口服,却不一定心服。
“三娘子暂代陈字营掌家之位,日后陈字营哪位兄弟杀死大红狼,砍下他的狗头回来祭奠平安兄弟,他就是以后的陈字营掌家。”
“诸位以为如何?”
听到种光道这么说,众人心里顺畅一点,点了点头。
大事定了。
营地闹翻了天。
竟然要出一个女掌家,这种事以前只在戏文里听过,谁也没有想到会发生到自己身边。
更多的人嘲笑掌家们胡来,嘲笑陈字营被女人骑在头上,陈字营的人走在营地里,被众人嘲笑,抬不起头来。
已经引发了几次聚众斗殴。
这种事情,严令不管用。
种光道提议,王二首肯。
挑选黄道吉日,营地郑重的为新任掌家开山口,办香堂,振威望!
族人们聚集三娘家,商议大会的热火朝天,生哥儿在一旁冷眼观看。
“生哥儿,那日奴看你神情恍惚,可是有什么想法?”送走了族人们,三娘留下头生。
头生坐在椅子上,看着一桌子的狼藉,一言不发。
“唉。”
三娘子淡扫蛾眉,轻叹一声。
穿着一身乳白色长裙,一条白色织锦腰带,将那不堪一握的纤纤楚腰束住。
将一头青丝绾成如意髻,仅插了一支梅花白玉簪。
这是一个美人,头生来自信息时代,都不得不感叹一声。
回眸一笑百魅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三娘端丽冠绝的气质,不是后世的明星通过美颜,镜头漂白等手段所能模仿出来的。
水性杨花。
这个词,头生真的无法与三娘子放到一起。
“生哥儿机灵,最能观人颜色,想必生哥儿一定看出来了罢。”
头生紧闭嘴巴,不承认也不否认。
这种事,纸包不住火,自己装不知道骗的了别人,骗不了种先生,自己遮遮掩掩反而会让对方起疑心。
“奴是个失去贞洁的女子,遇人不淑,后又被家人卖给别人做妾侍,好不容易遇到了你三爸不嫌弃奴的身子脏。
却想不到他是个短命的,一生坎坷,屡受挫折,奴是个上苍都唾弃的女子。”
听到三娘的哽咽声,生哥儿有点不知所措,自己是该劝还是不理,有点拿不定主意。
“上苍不喜,奴也不怨,自己的路,哪怕刀山火海,咬着牙奴也要淌过去。”
三娘擦干了眼泪,仿佛刚才不是她再哭,小手拍了拍头生的肩膀。
“生哥儿,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奴相信你不会让奴和种先生失望的,以后,陈字营终归还是你的。”
三娘说完就走出去了,留下屋子里的头生,看着三娘消失的背影出神发呆。
阳光明媚的一天,营地的人空了一大半。
在半山腰一处空地上。
几千条汉子三三两两的跑来看稀奇,还有更多的家眷大着胆子过来瞅一眼。
整座山到处都是人。
“开山喽……”
一位大汉站在山头,往山下大喊,声音巨大而绵长。
“开山喽……”
声音刚落,山下有人继续喊道。
“开山喽……”
还在闲聊嘲笑的人们,纷纷住了嘴,不由自主的往泥土山道上靠拢,很快人挤人成了一团。
“天开黄道日,龙门大吉昌;英雄齐聚会,禀开陈字营。”
那族人大管队领着一帮汉子大踏步走来,边捶着胸膛,发出整齐的沉闷的噗噗声。
嘭,嘭嘭......
“三娘子,请出山。”
族人和一帮汉子们喊完,纷纷跪在地上。
三娘子抿着嘴,穿着一身劲服,显得英姿飒爽,只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三娘子,请出山。”
族人大管队抬起头大声又说了一遍。
望着一山的男人,所有人都看着自己,三娘子藏在袖脚的小手握成拳,捏的五指发白。
头生看到了三娘的胆怯。
是啊,这么大的场面,换做一般的男人都会怯场。
他想起了自己前世在业绩突出表彰大会上,一百多人的大会议室里,几百个字的稿子念错了好几遍。
如果可以,他能看到三娘出丑,让她在全营的弟兄们面前再也无法立足。
可惜,他不可以。
走上前,他扶助三娘。
“三娘,我们一起走吧。”
三娘看到了生哥儿,生哥儿的笑容,给了她勇气。
是啊,两个人,总比一个人要容易些。
“嗯,生哥儿陪奴一起走。”
一路上,站在山里的汉子们都在唱,他们都是陈字营的弟兄,今日,所有人都鼓足了劲,要耍出陈字营往日的威风。
掌家走了,陈字营还是陈字营,营地十三掌家中,最大的陈字营。
“插野草以为香,酌白水以为酒。香焚头把纪周朝,羊左当年此订交。留下千秋香一把,后人结义胜同胞。歃血盟心何所似,乌牛白马祭苍天。”
三娘子和头生,漫步在歌声里,踏山而上。
“三娘子,请上香!”
可天飞带着一帮弟兄,举着香炉上前。
头生拿过火把,亲自为三娘点燃三炷香。
三娘接过香,插在香炉里。
就在这时,可天飞和弟兄们单膝跪地,立马吼道,“香焚二把效桃园,义气千秋尚凛然。”
“三娘子,请上山。”
陈字营的妇孺家眷们都来了,自从掌家死了,所有人都惶恐不安,为以后的生活担忧。
她们想尽了办法求生,做尽了不能做的事,上苍垂怜她们,给了她们一家老小有了落脚的地方。
她们接受不了打回原形的恐惧。
现在又有了新的头人,她们并不在乎是谁,只要能让她们不饿肚子,内心揣着对未来的恐惧。
老人,妇孺,还有孩子,她们一边流着眼泪,一边随汉子们大唱。
“辕门气象本森严,缕缕香烟上九天,位设地祗祠福德,内外安靖护大营。”
三娘子一步一步,在头生的搀扶下,众人含着悲戚和祈求的歌声里,抬起头,挺着胸。
她又变为了无所畏惧的三娘子。
头生感到了变化,悄悄的落后一步,这里,唯一的主角,只有三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