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陈晓薇的惨叫响彻街口。东方凤赶上制止:“别打了,要出人命了!”
贺新郎夸张道:“白鱼儿你阴啊,那地方一个不好还不断子绝孙?”
“这厮生了后代也是遗祸人间!”戴玉佛也跑来,那脸色看得大有补上一脚之意。
“住手!”田庚三人好不容易把两人拉开,陈晓薇身子滚得离他们老远。
“狗日的,你这厮以后别让咱碰上,碰上了咱打不死你……”戴金锁挣脱着田庚,指着吊眼鬼骂骂咧咧。
“你们……”陈晓薇弓身站起,涕泪横流:“戴二狗,四眼狗,烂白鱼,大小眼,田结巴,武蛤蟆,宁穷鬼……”
陈晓薇挨个数一遍,恶毒道:“我叫我大哥来收拾你们!”
“你这厮还敢逞凶……”戴金锁作势欲上,田庚武祁连忙拽住。陈晓薇吓得一瘸一拐仓皇逃走。
戴金锁怒哼一声,武祁劝道:“行了戴二,这种人给点教训就行,别较真嘛,伤身!”他看了看几人:“凤小哥也在,这是做雇工?”
东方凤养病时,武祁等人经常探望,各自已熟。凤少含笑点头,宁静对他最有好感,急道:“凤哥,身子恢复了吗?”
“借你吉言,八九不离十了。”
贺新郎道:“这是六龙街好运来酒馆的江广华,我们今天为他老爹搬货去柳花渡。老田你们怎么啦?又跟没遮拦起冲突了?”
田庚沉着脸摇摇头。他先天口吃,惜字如金习惯说词。武祁道:“还不是为小宁的事。他老爹病重没钱买药,小宁在街上卖梨赚钱。陈晓薇这厮无赖纠缠,小宁打他不过,来找铁牛,我怕出事,跟着一起来了。陈晓薇不敢打铁牛,把我们引到没遮拦的肉铺去。又向穆洪谗言,颠倒是非,惹得穆洪和铁牛大打出手。铁牛败了,以后不许宁静在碧柳街卖梨。”
“其乐无穷岂有此理!碧柳街就在宁静家附近,不让在这卖,舍近求远不是欺负人吗?”白锦鲤骂道。
戴玉佛怒哼:“吊眼鬼这厮,自己不喜欢读书,也见不得其他人读。他看不起宁静家贫却好读书,屡屡找小宁的碴,果然是个天生贱货!”
宁静听了,摸着腰间插着的已被撕烂的书,低头红眼。
“哎——”贺新郎叹了一声,摸出刚得的二两银子递他。
“阿贺,田哥刚给我钱了……”宁静使劲摇头。
“给你爹买点好药,再给自己多买几本书。当我借你的,今后读书富贵了别忘了俺就行!”
贺新郎打笑。见戴玉佛白锦鲤也欲掏钱,忙说:“戴四你就算了,你家一个还病着呢!小白也是,出来一天要赚点钱回家交差。阿凤那二两够我们两人交代了。”
宁静默默收下,泪流满面。
“阿贺,你们……”田庚往街内一指。武祁道:“你们要到柳花渡?必经穆洪的穆记肉铺啊!”
“我知道,但这次人多势众,彼其娘之怕他个鬼!”
“穆洪那也不是一个人啊,肉铺里都是壮汉呢,而且刚才蔡花蔡虎兄弟也在……”武祁担忧说,看一眼田庚:“怎么样铁牛,再走一趟?”
田庚二话不说:“好!”
“够义气!”贺新郎猛拍两人:“晚上集仙斋,我请你们喝酒!”
“集仙斋?阿贺你阔了?”
“找黄食啊,晚上集仙斋大摆筵席,你懂的!”
众人哈哈大笑。
碧柳街以柳为名,街道两旁种满了整齐对称,枝条飘扬的杨柳。而临河之岸,有一处柳树生得尤其茂盛,坚粗壮实,翠密如瀑。河风吹拂,群柳碧发组成绿云翩翩起舞,故名柳花渡。
杨柳长得灵动如仙,自然少不了万分肥沃的土壤。这柳花渡所处的街之尽头,乃食货之所。有肉铺,米铺,卤铺,酱铺,面铺……虽没凑齐五行八作,但这饱食谷畜精华的黄土,足以供养这群柳娘子,娇嫩嫩个个如迷人的小妖精。
穆记肉铺是这片最大的店铺。两间门面连在一起,招牌上写着老大的穆记二字并画一头形象的肥猪。肉案上片片猪肉林立,自有刀手躯蝇卖肉。店内近二十个伙计,半裸身子,喘着粗气,汗流全身。磨刀的磨刀,切肉的切肉,伴随着黑猪惶恐的叫声和热开水的蒸腾沸气,热闹非凡。
外号没遮拦的穆洪就躺在店前的太师椅上。身边或坐或站五个小弟。他是这肉铺的少东家,故又称小穆屠。今日生意很好,客人排着队买肉,很自觉地不去扰他。店中活忙,自有人负责,他也懒得插手。下午的太阳以渐渐有了橘光,暑气在消散,正是小睡的好时辰。穆洪很喜欢这种闹市取静的状态,他认为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才是豪杰的真气概。他没遮拦这范儿一摆,自以为比起评书里那些英雄也不逊色。美中不足,姓陈的小混蛋在他耳边满嘴的脏话,边骂还边哭。不看都知道,这厮一哭肯定流鼻涕,自己不嫌丑,他穆洪还嫌刺耳恶心呢!
贺新郎几人推着车来到,看此情景,停车冷眼旁观。东方凤早听这碧柳街一霸的名号,性情爆裂且武艺高强。今天初见,仔细打量。
二十来岁年龄,胖虎长大的身段。面圆耳肥,毛发浓密,一身黑肉。膀大腰圆,腹部鼓涨如球。仰卧太师椅,白布衫敞开胸腹,露出虎纹黑毛。最令东方凤惊奇的,是这货竟然跟他一样留了一头短发,还没戴头巾帽子掩饰,足见也是特立独行之人。凤少心中暗喝,听闻此人最喜鲁智深,爱自称洒家。这身材果像花和尚再世,就不知有没鲁提辖的气度。
“大哥,大小眼他们来了。”陈晓薇满是涕泪的脸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穆洪毫无动静,似乎睡着。
陈晓薇神色尴尬,正欲再叫,只听旁边的蔡花蔡虎兄弟齐呼:“东方凤,你身子好啦?”
蔡家兄弟两月前曾被凤少暴揍,不过此时他们的神色并无反感,相反语气中带着喜色。东方凤听了,也道:“托福,已无大碍!”
蔡虎兴奋道:“我们一直想再见你……”话没说完,见穆洪搭在胸口的右手似是无意地放下,手中蝇拂子自然落地,便不再说了。
贺新郎见状一笑:“小穆屠,有话说有架打,彼其娘之你摆着样子给谁看?”
没遮拦一动不动。
“真睡着啦?”贺新郎打趣:“那走了啊!”拉起推车便走。
陈晓薇急了,大叫:“穆洪你这头猪,给我起来!”
“哎呀——猪跑了!”铺里一阵喧哗,只见一方形宽额,耳竖嘴尖的小花黑猪,快如疾风,哭丧叫着直冲店面而来。一年轻伙计手脚并作,飞身一扑,在小猪没过店门之前一把抓住。那猪拼死抵抗,伙计奋力抱住,惹得众人纷纷旁观。
“他妈的,这猪发情了,老子马上让你解脱!”伙计骂声不止,原来是个劁猪匠。
劁猪,古代七十二行之一。所谓猪不劁不胖,养猪自然越肥越好。但猪虽牲畜亦有所需,到了年龄便会发情。发情了便会耗费积攒已久的脂肪,脂肪发泄完了必定胖不起来,胖不起来自然卖不了好价钱。于是劁猪这种给猪去势的职业便诞生了!猪去了势,心静气顺,从此安心养膘待宰,不在话下!
那劁猪伙计一脚踩猪,一手拿刀欲割。黑猪本能感到大事不妙,嚎叫挣扎。伙计半天下不了手,“别动别动”喊个不停。
正推车的凤少几人好奇停步,啧啧称奇。
“其乐无穷,心疼那猪一息,看得都疼!”
“彼其娘之你吃的时候巴不得肉越肥越好!”
“你说那些太监阉割的时候也这样吗……太惨了!”
“这可不清楚,这么多年肯定有经验了,要不你去试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