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山的大鱼大肉,将士们大肆朵颐时传来的欢笑声,不知道羡煞了多少其他大营的将士。
就在大家眼巴巴的盯着瞧的时候,只见一个光头大脑袋的伙夫披着围裙,从后营走了出来,旁边儿还跟这个瘦削的娃娃。
那娃娃头发天然自然卷,方脸,厚嘴唇,一脸的忠厚老实相。
“这个干啥?”
躲在暗处观瞧的蓝玉一脸疑惑。
他这几天偷艺正是热切,见到有新奇的东西便用毛笔蘸着唾沫歪歪曲曲的记在本上。
耿炳文一边儿鄙视蓝玉的书法,一边儿偷偷的往上撇。
“大家伙吃着喝着,咱爷们俩给大家说段儿?”
那光头大脑袋一张嘴,便特别有喜感,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旁边儿那娃娃立刻不乐意了,一脸恼火道:“谁跟你是爷俩了。”
“不是爷俩吗?
你爹辈份大,我见他爷爷,那咱俩是不是得叫爷俩?
当初他老人家离世的时候,可是托我照顾你的。”
“得了,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你要是非想叫就叫一个老叔吧。”
少年似乎颇有些有气无力的样子。
那光头大脑袋佯装听不清楚,摇着耳朵说道:“叫什么?”
“叫老叔!”
“叫什么?”
大脑袋把手靠在耳朵上问道。
“叫老叔!”
“哎!”
这次答应的,却是底下围坐着喝酒吃肉的众人。
段子虽然算不上新,但是两个人配合默契,说的很是投入,对于军旅落寞苦寂的生活,倒也增添了不少醋味。
便是一阵冷这脸,佯装高傲的耿炳文也忍不住嘴角抽搐了两下。
蓝玉赶紧奋笔疾书了几下,留下了颇有风骨的蓝体,“军中豢养伶人?
这爵爷行事还真颇为不按常理出牌啊!”
耿炳文冷笑道:“无非是哗众取宠罢了,你看爵爷的麻烦要来了?”
“哪里?”
蓝玉不明所以。
耿炳文用手指了指。
只见抬上那个换做郭铁锅的大厨讲的抑扬顿挫,时而还唱上几句小曲儿,旁边儿的唤作鱼钎子的少年时不时的见缝插针,插科打诨,几个包袱抖得响的不要不要的,惹得众人捧腹大笑。
而这时在角落里,一个喝了不少酒的什长却似乎吃坏了肚子,跑出了大营,对着柱子呲起水来。
其实营地里是有不少茅厕的,只是这厮似乎喜欢那种喝了酒后,被风吹得感觉。
感觉军中茅厕遮挡了日月,仿佛阻断他跟大自然的呼唤一般。
那黄河决堤般的奔放,如同一股从火炉中融化的铁水一般,瞬间将柱子边缘的冰雪融化,并形成一股新的河流奔腾而下。
那什长舒畅的抖了抖身子。
“嘿嘿,自从入了伍,吃饱了,喝足了,便是兄弟你也成长了不少。”
那什长正自言自语,便见十几人忽然从黑暗中摸了过来,那什长一个机灵,就喝道:“是谁?”
腰间弯刀瞬间蹭的一声拔了出来,那正要靠前的黑影瞬间被削断了斗笠,露出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不远处的大树上。
“咱们去帮帮忙?”
蓝玉皱眉道,心里暗想,“这邵荣真的是阴魂不散呢?”
耿炳文却笑着说道:“急什么?
应天的百姓之前不都吹嘘军山的兵马是天兵天将吗?
今个儿咱们就看看,这军山的兵士到底几斤几两。”
蓝玉心想,“你就是见不得人好。”
只是自己的资历和本事,似乎都不如眼前这位老大哥,便点点头说道:“听耿大哥的。”
那什长收回刀,皱着眉头道:“丁大哥,怎么是你?
可以啊,你现在是百户了?
这官袍看着就威风。”
说着上前很是熟稔的抱了抱来者的肩膀。
只是抚摸那百户官袍的时候,说不出的羡慕。
那被唤作老丁的百户笑吟吟道:“世事无常,当初你我流离失所,乞讨为生,每日食不果腹,饿的头昏眼花,想活命都难。
谁曾想到,咱们兄弟竟然能够有今天光景,你小子也不差,也是个什长了。”
那什长似乎也颇为感慨,“是啊,当初若不是丁大哥保护,说不准我早就饿死在乞讨的路上了。”
丁百户道:“当初既然是哥哥将兄弟领出家门,自然有什么好事儿都要想着兄弟,今日有一桩富贵,哥哥第一时间想到的也是弟弟,今个儿特意跑一趟,我想你也是听到哥哥吹得哨子了吧。”
那什长闻言,却心生警惕,暗暗的退后了半步,嘴上却不动声色的道:“果然不愧是我丁大哥,有啥好处都想着兄弟,有什么富贵?”
丁百户一探手从怀里掏出了几锭银子,递过去,“看看,这是赵大人赏的。”
什长摆摆手,说道:“兄弟虽然爱钱,却也知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的道理。”
丁百户皱眉道:“咱们都是粗人,你在哪里学来的大道理?
岂不知道,人生在世,大老爷们不能一日无财?
赵大人可说了,今日你若是帮忙,莫说是百户,便是个副千户也是能给你的。”
“副千户?”
那什长脑海里闪过军山大营里,那几位长官,那一个不是前呼后拥,万般威风的存在。
当兵打仗,当兵吃粮是其一,可哪个汉子不想人前显贵,有万般威风。
可自己真的有这个本事吗?
想想傅子介和刘青山二位千户,哪个不是千人敌,万人敌,自己眼下这点儿本事,屁都不是,也敢当副千户。
想到这里,那什长便将银子再次推回去,拒绝道:“小弟什么本事,小弟清楚,还请兄长将这富贵自己留着吧。”
“兄弟,那朱振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莫非一个小小的什长便要你舍了命了吗?”
那丁百户声音变得逐渐阴冷,周围一众武士顷刻间握着兵刃上前,自然形成了一个强大的压力。
“某虽然只是个什长,但是某已经在军山战场,阵斩五个敌人,俘虏敌军十人以上。
这份功勋,丁大哥虽然是百户,怕是比不过某吧?”
那什长提起战绩,自然有一股傲气。
“丁大哥虽然做了百户,可是这本事跟咱们兄弟当日乞讨大狗时候没有什么区别吧?
可是某每日里在营中学习兵法和学识,便是有一天不当兵了,当个教书先生,也足够了。
更不必说武艺,刚才那一下,某有多强,丁大哥心里应该清楚。”
那什长昂着头,骄傲道:“我虽然只是个什长,但是身为军山的什长,我骄傲!我们军山有当地的乡绅送猪送羊慰问,可是你们的长官除了耍心思搞内斗,还能做什么?”
“他朱振有千般好,可是他手底下满打满算才多少人?
跟邵平章和赵大人能比吗?
今日你追随了赵大人,明日便是副千户,回头有了军功,便是指挥使都不在话下了。”
丁百户鼓动着,其实他心里亦不想与昔日的兄弟动手的。
那什长呵呵一笑,“邵平章官衔再大又有什么用?
俗话说,一将无能,累死三军。
昨日大营都被人偷了,这样的将领值得谁去追随?
你们平章昨日喝的民酊大醉,你可知道,我们家爵爷此时在大帐里品茶,出了事情,不消片刻,便有军中锐士出击,你还敢做什么吗?”
“我等虽然不敢冲击大营,但是在这里做些什么,还是来得及的。”
见劝说无效,丁百户已经开始威胁。
“呵呵。”
什长笑道:“丁大哥,你真的当某是贪生怕死吗?
当初某愿意为了报恩,心甘情愿的去挨那黑心地主的棍子,今日某也不会为了爵爷死战到底,丁大哥今日咱们这两个小人物,也算是各为其主了。
你动手吧。”
丁百户眼里闪过一道晦涩,“既然兄弟都这么说了,做哥哥的如何能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伤害弟弟。
我们走!”
说着佯装转身离去,暗中却对身边的兵士做了个下切的动作。
那些兵士见势,也都做离去的样子,暗中扑向那什长。
那什长嘿嘿冷笑一声道:“丁大哥,你以为俺还是那个傻弟弟吗?
你这样坑弟弟可不是一回了,看招!”
说着手中兵刃一磕,弹飞了一个长枪手的兵刃,而自己一个纵身猛地扑了过去。
那丁百户身边立刻护卫过来三个亲兵,却被那什长一个人砍死一个,砍倒两个,而那丁百户更不是对手,交锋没有两个回合,便被砍飞了兵刃,直接被生擒活捉。
“当初你偷偷的用刀子划破我鞋子,让我跑不利索的事情,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丁大哥!今日还想坑我?”
那什长一脸的不屑。
朱振见兄弟们喝的欢畅,就去营地里巡视了一圈,见不少兄弟喝的有些醉了,便对虎二说道:“虎二,今夜要加强巡逻,我可不想跟邵荣那傻子一般倒霉。”
虎二道:“军中亲兵与丛林虎卫准备就绪。”
旁边儿的常茂鄙视的看了眼虎二,心想老子的功劳,需要你说么?
就在这时,营外忽然传来了一阵厮杀声。
两个人走到营地边儿上,就见一个军山袍服的什长正一手提着一个俘虏,与十余人黑衣人砍杀。
“你们是不知道老子李龙云在军山到底有多猛!”
“来啊!干你爷爷啊!”
说着那什长还不忘用刀把砸了两下丁百户骂道:“都是乡亲,你他娘的真让手下动手啊!”
丛林虎卫反应最为迅速,听到响声之后,立刻纵身上了寨墙。
常茂见状果然是有人来偷营,虽然人数只有十余人,立刻一挥手。
百余丛林虎卫同时击发弩箭,瞬间便将那十几个包围什长的黑衣人射成了刺猬。
朱振走到近前,先是问道了一股尿骚味,结果低头一看是那百户尿了,不远处还有一大块冰碴。
朱振立刻明了是怎么回事了。
“爵爷,这厮想让我出卖大营,被我活捉了。”
朱振摆手道:“你是谁的兵?
夜晚不能擅自出营不知道吗?”
“是我的兵!”
常茂一脸尴尬道。
朱振瞪了眼常茂,说道:“行了,功不抵过,回去领鞭子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