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霞如火,初夏惬意的凉爽让街头的人多了起来,尤其是刚刚吃饱饭就三五成群的在街头乱串的熊孩子,叫嚣着从街头跑到街尾,闹哄哄的如同一群杂乱无章的麻雀。
苟变迈着八字步,一摇三晃地朝着食肆的方向走去。路上不时遇到熟人,点个头,打声招呼。
他是个没有架子的人,也是个脸皮奇厚的家伙。踩着点上朋友都算不上的熟人家里头吃晚饭,这种习惯在帝丘城内是绝对不多见的。这还是主人不待见的情况下,可见这饭吃的有多么不舒坦了。可他不在意,从家里酒窖偷来了一壶酒,唱者浪荡子在街头看到美女的调子,惬意的如同是在外忙碌的一家之主,在辛劳了一天的劳作之后,回家吃饭。
快到食肆门口,苟变老远就看到围了一群人,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苟变是什么人?
身高九尺的大汉啊!他走一步,就能顶上普通人走两步,何况还故意加快了速度。里外三层的人群被苟变暴力的胡乱巴拉,嘴里还嚷嚷着:“还让不让人过了,都围在大街上,来辆马车撞死了算了谁的?”
每人去搭理苟变,这家伙在街头也并不待见。再说了,帝丘人心气高着呢,连国君都敢怼的国人,谁惹得起?苟变的举止很快引来了抱怨和反抗,不过反抗的程度很低劣,就算苟变是吃草的,可也长了一副牛的骨头架子,谁不服,谁吃亏。
“苟将军,你可来了。”
“大爷,我谢谢你全家,别叫了将军了好不好?”苟变被罢免都好几个月了,原本也不是什么将军,而是城内的军司马。距离将军的身份还远着呢。可帝丘人就喜欢起哄,感觉叫将军带感,就这样,苟将军的名号不胫而走,成了帝丘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名人。
可真要说帝丘的百姓对苟变有什么敬仰之类的情愫。
狗屁。
根本就没有的事。
叫苟变‘苟将军’其实和叫街头‘二傻子’的意思差不多。
遇到老头了,苟变也不好蛮力穿越人群,卫人尊老爱幼的社会风气还是很不错的。苟变低着脑袋贼兮兮的问:“徐老爷子,您老都这把岁数了,还凑这热闹?这边子白又整出什么新鲜东西出来了,大家伙在排队?”
“什么排队?我孙子告诉我街上来大人物了,老朽出门来看马车的。”徐老爷子捋着下巴上的胡须,不紧不慢地说到。
苟变虽说不是将军,可也是当过官的人,眼界颇高,挑眉道:“卫公出宫了?”
在他看来,卫公姬颓这些年不怎么出门了,但每年也会出门几次。让国人看看,他老人家还活着,活的好好的。
“就姬颓那老家伙?估摸着比老朽都老,他还能成什么事?再说了,姬颓的马车长什么样,老夫每年都能看上几次,谁稀罕啊!”
换成其他诸侯国的国人,根本就不敢如此编排一国之君的健康。可卫国没有这个规矩,早年间街头的爷们叉着腰给儿孙们讲述当年他们是多么英勇,带着武器冲入卫国宫廷,要不是当时卫公怂了,腆着脸认错,说不定宫殿里的宫女都要被闹事的国人分了。
苟变好奇了,如果不是卫公,那么在帝丘城谁有资格让百姓如此兴奋。
徐老爷子瞪眼扬起下巴,孤傲地揭开谜题:“是南氏,南氏的嫡子南卓。”
“是戚邑双杰的南卓?”
相比徐老爷子,苟变对南卓的好奇心更重一些。南卓很少露面,但是他的名声在卫国北方,还有帝丘都有很高的知名度。甚至在很多时候,比卫公子都要响亮。毕竟,卫公姬颓现如今……那玩意估计也就上茅厕的作用,想当年,姬颓还是很猛的,加上国君想要什么样的女人得不到?
卫国的公子一度有泛滥的趋势,二三十个儿子,除去英年早夭的,留下一大半还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
可南氏,就这一代,就南卓怎么一个贵公子。
他是被整个南氏捧在手心里的希望,整个家族的资源都倾斜在他身上,如果还籍籍无名,他除了一头撞死之外,别无他路。
但对苟变来说,南卓并没有那么神秘。每一个超级家族都需要一个代言人,一个能够带领家族继续享受富贵的那么一个人,南卓恰巧是被当成南氏继承人来培养的。既然如此,南卓接触卫国的顶级官场就不会少,子氏的几次大型宴会都看到了南卓本人。
苟变不稀罕,帝丘的国人却稀罕。这也是南氏为了给家族继承人积累人气的一种宣扬,很显然,他们的做法很成功。
在苟变眼里的南卓是一个比较沉静,却温文尔雅的年轻人,用他的审美目光来看,没什么看头,但他很好奇帝丘的国人是怎么看的?于是,他小心翼翼地问:“老爷子,那么你看到南卓了吗?”
老头闭目运气,忽然手中的藤条拐杖狠狠地顿在地上,痛心疾首道:“这里三层外三层的都是人,老头踮起脚也就看到了车上的华盖,啥也看到。这年头,遇到老人,也没见有人让个道。人都不敬老了,可悲啊!可悲!”
不过徐老爷子也是个挺有意思的人,很快就将没有看到南卓的事给忘了。眉飞色舞地开始说起他道听途说的小道消息:“虽说没有见着真人不免可惜,但是咱们街上出了了不起的人物,够爷们!”
说话间,老头举起大拇哥,似乎他也沾光了似的。
边子白要拒绝南氏的招揽,苟变早就听说了,还是边子白亲口说的。至于爷不爷们他感觉不出来,可一口恶气,肯定是要出的。有心逗逗老头,苟变不在意道:“不就是拒绝南氏吗?有什么大不了的,这大卫的天下啊!南氏说了不算。”
徐老爷子仿佛被侮辱了似的,瞪眼反驳道:“什么拒绝?”随后不屑道:“如果只是拒绝,老爷子活了这么多年,会如此佩服?”
“那你说怎么了?总不至于动手打了人吧!”
徐老爷子扫视了一遍苟变,从头看到脚,然后再从脚看到头,摆出一副孺子可教的架势出来,赞许道:“有点悟性,这才是我帝丘爷们该干的事。”
动手打人了?
这南氏的脸可就丢大发了,苟变觉得老头老糊涂了,开始胡说八道了:“不能吧!”
“什么不能?”老人家都喜欢自吹自擂,苟变要是奉承几句,说不定老头当场能乐了,可苟变质疑之后,老头恼了:“老头子告诉你,这南家的人动手要打白圭,被后来感到的边子白等人拦住,双方人就扭打在了一起,最后南氏好几个人都伤到没爬起来。”
“他们有这胆子?”苟变不相信,边子白是个理智的人,他怎么可能和南氏动手呢?再说了,边子白看着也不像是会战技的武士,南卓出门在外,身边的家臣武士总少不了吧?边子白在明知道动手就要被暴打的局面,他还会动手?
老头怒了,以为苟变这小子和他老人家抬杠:“苟变,就你着胆子还敢当将军?玩去吧,大卫国要是交到你手里,迟早要完!”
苟变气地直哼哼,这卫国要完和他有什么关系。那是卫公的事。再说了,卫公眼瞎了才会将卫国交到他的手里,他又不是什么卫国公子。徐老爷子的话带有很浓重的歧义,还以为苟变是姬颓的私生子似的。
好不容易挤入出人群,进入了食肆之后。苟变这才发现除了浑不在意的边子白,没心没肺的路姬之外,其他人都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似乎真遇到了难以解决的难题。
苟变佯装轻松地开口道:“诸位,我没来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