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后方发生的这些杂音,我并不怎么放在心上;
任何旧有势力想要被迫退出历史舞台,都有一段垂死挣扎的表现和反扑的,指望他们能够纷纷的接受现实而不作任何努力和图谋,或者说不经过足够的流血和代价铺垫,就能够新接受新时代所带来的新秩序和新事物,那只是小布尔乔威亚和果粉、傻白甜们的一厢情愿。
而且,无论是在河北和平卢道,坦荡无疑的平原地形固然给了这些负隅顽抗的旧势力余孽,以四出流窜的可乘之机和地利之便,但是也给了负责镇压和追缴、平叛的淮军马步军,以及后方输送的相应的广为通达之便,几乎是等于在小半个主场和内线作战。
因此,只要各地的守官和屯长们能够稳住自己的地盘,将屯户移民和编管地制度继续推行下去,再加上工程军对于沿线道路的修缮和拓宽,粮料所和粮台院,以及充作驿站和信号塔的据点逐步推进和扩散开来之后,这些也不过是被收紧绞索和拉网的出林之鸟或是釜底游鱼而已。
这一点,却是与后世鬼子所倡导过的《华北治安战》的概念,有些异曲同工之妙。
而这些地方冒出的反抗势力虽说看起来很有些声势,不要说和**领导众志成城的敌后根据地相提并论,就算是那些形形色色敌后的游击队、对方武装都无法相比,甚至都是连疥藓之患都很勉强的一盘散沙,既缺乏足够的协调和联系,更没有明确的主张和长远目标,也就是通过看起来无休止的偷袭和破坏,来想要达成某种阻挠改变的模糊目的而已。
而人心同样是善变而思定,等到他们在地方上能够取得补充和帮助,逐渐减少和枯竭之后,他们所赖以为活跃的土壤也就自然绝迹了,毕竟,继续忍饥挨饿玩造反的活计可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坚持下来的;等到一头走到黑而不顾现实需要的死硬分子都死得多了,剩下来的人也就有了冷静客观接受现实的基本理性了。
正如一句明言,武力不能解决问题,却可以消灭问题!
唯一的作用,大概就是在相对空心化的河北后方各种小打小闹的捣乱和恶心人,外兼多少拖上一些后腿而已。当然了,真要被他们拖的时间长了,说不定还是会生出一些变化和事端了;比如那些本已经投降并被监管和软禁起来的旧势力首脑,也许就会在身边人的鼓动、推动下生出什么别样想法和心思来。
因此,我真正需要重视的还是眼前大军压境的西军所在。因为,之前阻隔了好几个道的国朝驻军缘故,对于长期游离与萧关之外,而时不时参与到中原乱战当中的西军势力,相应的了解和情治工作,除了一些辗转数手的模糊传闻之外就几乎是一片空白。
但是有了正面战场接触之后,对于西军的情形和了解,也像是拨云开雾一般到逐渐清晰和明朗起来了。
比如,如今的西宁朝廷虽然在名份上依旧尊奉李唐,而以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找出来的所谓宗室李失活为天子,但是实权却是掌握在西北诸多藩镇联盟的实权派手上,其中又以出身河西北部的赵氏为尊,以招讨天下兵马大元帅府身份总览西军大部和内外诸事。
因此在其麾下按照实际的实力和亲疏远近,分作数个大兴达宇集团和十几个派系源流;其中以与赵氏关系密切的河西藩镇集团最为强盛,其次是邻接颇有渊源的陇右集团,和雄踞高原而怀抱西海的青唐都护府;再者就是为利益和理念所吸引,部分来自故安西都护府的内西域地区和北庭都护府南部草原的军镇,及其境内的附庸藩部。
而这些,也构成西宁政权麾下军事力量的第一、第二梯队的基本盘,也是装备最好、实力最强的中坚武力所在,其中常年征战出来的老牌军序和威名赫赫的精锐番号,至少有十几个只是分属于不同的下辖。
然后,才是长期与北朝邻接而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朔方、北塞、云中、关内等等几个传统的内陆强镇和大道;只是因为其中大多数势力在北朝方面,牵扯过深和参与的过多,又成为国朝北伐当中分化瓦解的重点工作对象,没少因为各种内讧或是在南下蜀中、西援洛都而损兵折将死伤累累,以至于如此长期演变下来已经是实力严重受损,而后方地盘大为空虚;
最终在饥馑、内乱的形势所迫之下,不得不让出原本西军藩镇联合的主导权,从属于后来乘势崛起的赵氏为首所倡导起来的新西军联合;如今正属于凝聚力比较松散且实力浮动较大的第三梯队和外围附庸。
最后,西宁朝廷名下还有一只数量不定的附属武装,主要是因为宿元景率部对塞外各大都督府所进行的扫荡和摧毁之下,纷纷越过瀚海以北西逃到北庭方向的塞外各藩的残余力量;因为因为流离失所而寄人篱下,只能仰仗当地藩镇鼻息苟存;因此在新军大举东进之后,这些没有基础的游离力量和武装,也专门被西宁政权编作了四个军序。
然后,最近又加上了张德坤为首盘踞在河东境内的北朝残余势力;因此,虽然从军队成色看起来颇为参差良莠不齐,但是最后规模很可能会达到三、四十万之众;不过,可能有这么多兵力是一回事,能够又多少能派上用场又是另一回事了。
除了在河东道自行就食而只在名义上听宣的张德坤部以外,无论是残破不堪几为白地的关内道,还是相对地理贫瘠颇多荒漠草原而产出不丰的云中、北原道,或又是一片凋敝的朔方、都是没法长期供养和维持这么多军队,更别说就近提供他们持续作战的地方补给用度。
所以以旧北朝军队为参照模板的最低维持限度,如今聚集在关内的西军大部能够有十万就算了不起了,再多的话只怕要把地皮都啃光而让大家去吃土了;
再加上河东自带干粮南下来捡便宜的张德坤所部,满打满算我们在河东、河南沿河一线所要面对的敌人,能够展开来的能够四五万规模就算是很了不起了。
因此,从某种意义上说,比预期更早抢先一步入驻柏崖城,并且在优势之敌狂攻下成功守住当地,而坚持后援抵达的大鹏鸟,可谓是首居其功的。不然,让这些为数众多的西军得以冲破河内群山的阻隔,而杀到河北平原上来,那就真的没有那么好收拾了。
所以,我们现在只要扼守几处要冲以较少的点面来应敌,完全可以在正好以暇的状态和后续准备当中,发挥火器部队和重型装备,无论是在野战工事构筑还是据垒应敌都是“善守第一”的最大特长和优势了。
既然在正面战场上打也没打出上风来,另行分兵进取或者说偷袭也没能偷袭成功,那就自然会回到相对各怀心思和富含立场的外交领域上来,以另一个层面为舞台进行新一轮的角力和较量了。
因此,在柏崖城攻防结束的第六天,大阳桥之战第三天,一个十数人组成却规格不低的小型使团,就打着所谓西宁天子授予的旌旗,从大河上游的风陵渡乘船而下而最终抵达
只是对方先行呈现上来的交涉文书,却是让正在和随军栗姬做一些耻度颇大,而美妙不可言说之事的我,不禁当场失声而笑起来。
对方居然在前置的官方文书里提出某个建议,希望我能够向西宁朝廷名义上称臣,就此册封我为仅次于总掌军国事赵氏一族的北地第一大藩王——北平王?然后就此避免兵戈与而分享北地大好河山;由此我坐拥(太行)山(以)东的中原腹内之地,而西唐朝廷则广为据领塞外而自此相安长久。
乃至两方达成携手与默契,就此一致全力发兵南下解东南、西南万民黎庶于水火云云。
好吧,这个方案看起来的似乎有那么些诱惑力。尤其是两方罢兵而携手呼应南下,西军取山南诸道而入蜀直趋荆湖,而淮军进取江东江西而全取东南诸道的条件,简直就是正中国朝大梁的
不过在背后所蕴含的东西,就要不言而喻的复杂的多了;
比如由此丧失了,淮镇一贯所营造出来的,诸如吊民伐罪、兴师定难的基本义理和潜在人心之类,难以言述的东西和隐性的大义名分加成;毕竟,一下子从反抗不公与迫害而不得不自立的宣传形象,变成不惜勾连外敌而谋取私利的严重画风大变。
又比如,地方军民百姓思想上的混乱与动摇,毕竟从军队到地方,都有许多人都与南边有着这样那样的渊源和干系;却不是那么好弥合和糊弄过去的。
这些暗藏在期间的问题和隐忧,就连我身边充作临时辅助情报官角色,而有事没事干一干咬一咬的栗姬,都能比较容易的看出来。
不过对我而言,现今所拥有的一切,更多是无数将士用鲜血和汗水拼杀出来的结果,而不是靠对某各势力玩弄心机和权谋所炮制出来的结果。
再则了,以我现在所掌握的实力和积聚的大势,所欠缺的也不过是恢复和稳固的时间,已经完全不需要假借任何名义,而虚以委蛇的继续做一些需要低调行事或是埋头发展的方略。
难道,这就是某种信息上的不对称和过于自信的人生三大错觉之一么。最后,我见都没见就以“谈无可谈”为由将他们如数打发回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