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后,就在人们还在庆祝安定门守住的时候,阿鲁达帅部下再次偷袭了安定门,这一次的战斗持续了一上午,城门依然没有攻破,阿鲁达和伯颜帖木儿率军撤了,就在将士们以为就此平息的时候,人们突然听到了德胜门的战鼓雷动。
“咚咚咚——”这一声声战鼓,擂在了人们的心上,清秋阁内黛眉和青鸾正在整理冬衣,一会儿要送到守城门的将士那里,这会儿还没出发战鼓声就已然想起。
“哎呦,这不是早晨刚去了安定门,这会儿听声儿是去了德胜门啊?”苏妈妈叹道,
“我看你们还是别去了。“
“我们去也是在城内,不在城外,不相干的。”黛眉不想呆在这里干着急,与其呆在这里着急上火,提心吊胆的还不如去战场上瞧瞧,自己已经两三个月没有见到石峰了。
“青鸾,你说呢?”黛眉给青鸾使眼色。
“那要不我们还是去吧,苏妈妈没关系的,我们和小子们混在一起,女扮男装,不要紧的。”
“行行,你们去,送去了就赶紧回来吧。“苏妈妈没心情跟她们多说话,这一声声鼓声催的人心都要跳出来了。”苏妈妈说着就出去了,边走边捶胸口,“哎呦,简直是催命!”。
“采薇,你呆在这里,我们去了。“青鸾嘱咐道。
“姐姐,我也要去“采薇不肯留下,
“你呆着,我们去去就回来。”青鸾安慰采薇,可是采薇扯住青鸾的袖子,不放手,泪水已经在眼眶里打转儿了。
“哎呦,搞的跟生死离别一样,采薇,我们是去送冬衣,不是去送死!”黛眉拍拍采薇的肩膀,采薇方才放手,一直送到大门口才转身回去。
还没有到德胜门,青鸾一行人就听见呐喊声阵阵,还夹杂着惨叫声,马儿的嘶鸣声,听得人心惊胆战,空气中弥漫的硝烟味儿,天也阴沉下来,阴云不散,冷风凄厉,让人不寒而栗。
“送冬衣,每人一件。”青鸾他们麻利的把冬衣马甲套在战士身上,一路爬上城门,从城墙的垛口往下看,下面已经厮杀成一片,甚至有些分不清敌我,一个个都已经杀红了眼。守城的大明士兵已经步步后退了。
再看城门正中站着一位四十开外的儒雅的人,不像是武将,眉头深锁盯着城门下,旁边大将和大臣,一个都是屏息凝视,城楼之上只有声声战鼓的声音,空气似乎也是凝固不动。
“大人,将士们不行了,石峰愿意率队去楼下支援!”石峰跪下请命,
“末将薛彪也愿意”薛彪顺势而为,同跪下的还有其他一干人等。
“准!”语音刚落,几十条绳索顺墙而下,三队人纷纷跳下。黛眉的心一惊提到嗓子眼儿了,青鸾只觉得心头一抽搐,往楼下看时,绳索还来不及收起来,一些瓦剌人顺势攀援而上。
“砍断绳索!”于谦命令道。
“刷刷刷——”“啊——”城下传来声声惨叫,爬到半空的瓦剌人直接摔下城墙,脑浆迸裂,血溅了一地。
青鸾侧过脸不忍心继续看,黛眉内心一阵翻腾,扶墙吐了起来。
青鸾再看楼下,似乎远处又来了一队人马,青鸾分不清是谁的人,就在这时候听见有人
“报——”
“报,我方派去袭击后方的一队人马,全部遭到瓦剌人的伏击,已经全部被伏杀,二百人包括首将田丰全部阵亡!”
青鸾也有些站不住了,见那于大人的眉头深锁,再看城下那一对增援的人马更是步步紧逼,那些援军一到,城下的将士更是抵挡不住。
于谦拿起望远镜,往远处看了看,之间来人头戴金盔,身披金甲,约莫三十多岁的年纪,
骑着高头大马,得意洋洋得冲过来。于谦把望远镜递给王齐问:“来人可是也先?”王奇看了看,把望远镜递给旁边的石亨。石亨点点头道:“正是!”
“大人,我带一干人等下去!城下快支持不住了!”
“让神弩营,神机营换短弓,我们去诱惑他们到城门口,这样射杀率更准!“石亨看到城下的薛彪,石峰等人已经换了几次剑,浑身已经沾满了鲜血,再不下去,更没有时机了。
“好!“
一群人顺势而下,把阿鲁达等人往后逼了二十几米。
城下,石峰、薛彪和石亨背靠背站在一起。“我们后退,让他们靠近城门,楼上神弩营,神机营已经换了短弓!“石亨吩咐道,石峰擦了擦脸上分不清是血还是汗,左手已经鲜血淋漓,石亨扯下一块布条缠住石峰的伤口。
“还能撑住多久?“石峰摇摇头,没有说话,还没等石亨发话,薛彪已经叫了起来:”他奶奶的,我得先去杀了这个阿鲁达,你们掩护我!“
“好!“石峰和石亨分布石彪左右两边,在前方为石彪开路,直奔着阿鲁达而去,快靠近阿鲁达之时,石彪一支长剑扔过去,,眼看剑尖头直刺阿鲁达喉咙而去,那阿鲁达腰身一仰,剑飞了出去。阿鲁达一看这三人直奔自己而来,纵身一跃,跳出来,直接用弯刀朝着薛彪而来,此时的薛彪手中已经没有兵器,石峰一看不好,使劲儿一推薛彪,一下子左胳膊被拉了一个大口子,血立刻喷涌而出。
“啊——“黛眉和青鸾都在楼上不约而同低声叫了出来,此时在楼上的张景也看到了这一幕,把箭头尖对准了阿鲁达的胸口,凝神屏息,静待时机。
薛彪从一个人手中夺下一柄弯刀,一挑一刺,把石峰从人群中暂时解救,石峰扯下一截布条抱住伤口,往后一看,都是一堆堆的死尸,还有一地密密麻麻的残剑,双方至少都已经死了几千人,但瓦剌人丝毫不后退,而且大明似乎没有什么优势了,自己已经被越来越逼近城楼了。
阿鲁达在薛彪这里没有捞着好处,回头看见自己叔叔已经带着人来增援,心头大喜,一拉马鞍,纵身上马,就在刚上马的一瞬间,“刺溜——“一直长剑穿胸而过。
“啊——“人群中已经有人惊呼,瓦剌人有些愣住了,望见他们的头领,捂着胸口,血已经汩汩流出,干净上前连人带马往后方拉。
“砍呐!“石亨怒吼一声,大明众将士才反应过来,继续挥刀,可是也先也已经赶到了,认出了人群中的石亨父子,叫道:”石将军,是你啊!“
“你这个败军之将,还没找个地洞钻进去吗!“
“哈哈哈哈哈哈——“也先旁边的人,也跟着哈哈大笑了起来。
“也先,你不要得意!”于谦在城楼喊话。
“你看看这是谁?”于谦往下望去,之间人群中出现了一个穿着明黄色衣服,带着皇帝冠的人站在马车之上,不用仔细分辨都知道那是太上皇。
张景端起弓,对准这个明黄色衣服的人,也先就躲在这个人身后,身形比黄衣服人高大,如果只要用长弩,射穿第一个人,直刺第二个人还是有机会的,张景的手拉满弦,准备一箭封喉,就在这时候突然弓被夺走。
“你不要命了?!“老姜一把推过张景,“你也不看看那是谁?“张景还没有回过神来,一把夺走了老姜手里的弓,还要拉弓射箭,满不在乎地问:“谁呀!”
“天底下还有谁敢把明黄色穿在身上?!“
张景瞪大了眼睛,转头看于大人,只见他不说话,只听得楼下也先高声叫嚣:“你们的皇帝就在城下,我看谁敢射杀你们的皇帝!谁敢?!”
于大人沉吟片刻,命令道:“神弩营,神机营听令,不得伤害太上皇!”,张景看于大人似乎是用了很大的力气,才下了这个决心,但是一听这句话,张景的心一沉。
这话一说完,神弩营和神机营都没人敢射箭了,一下全停了下来,楼下的石峰,石亨等
没有了箭阵做掩护,已经完全支撑不住,都快退守到了城门边上。
“快开城门,让他们进来,爹爹——”青鸾循声望去,只见是那日的少女薛陵,原来她一直都混在城楼上射箭,这会儿看到自己爹爹都快支撑不住了,楼上又不准放箭了,都急得快哭了。?
“于大人——”薛陵求于谦。
于谦眉头紧锁,没理会薛陵,转头对着陶铸命令道:“陶铸,你亲自带领一队人,从角门出去,到也先身后伏击,越快越好!”
“是——”陶铸转身欲走,“大人!”张景拦住陶铸,“大人需要多久可以到也先身后?”
“一个时辰!”陶铸想了想,
“楼下支撑不了一个时辰,半个时辰!”张景道,跪地:“于大人,张景愿意率领神弩营下城墙,支援石将军!”
“我也去——”薛陵也跪下了,
“我也去——”朱齐也叫道。
“你不要命了?”老姜一把拉住朱齐,低声吼道,“你们都不要命了——“
“好——好——“于谦扶起他们,满怀期许,眼神都是坚毅。
“我们轻装会快一些!走!”陶铸吼了一声,立刻下了城楼,张景知道所谓轻装就是只带箭和剑,不带火药等,这和肉搏没什么区别。
“张景——”青鸾低声叫了一句,张景听得这句回头一看是青鸾,微微点头。旋即转身,拦住薛陵,“你就不要下去了!”
“不行!“薛陵不肯,想推开张景的手臂,但是推不动。
“老姜——,看住她!“说罢,率领所有神机营的弓弩手全部跳下城口,石峰本来已经绝望了,这是看到一群群人从天而降,顿时心生一喜。
“将军,我们再坚持半个时辰,陶将军援军就能到后边和我们夹攻也先。“张景贴近石峰。
“好!“石峰喜不自禁,”兄弟,借你一把剑“说罢伸手从张景后背拔出一柄长剑,怒吼一声:“也先,我要取你首级!”纵身一跃踩着人头,直刺也先而去,张景也跟上。顿时城下人群激愤,不知不觉间逼退了瓦剌人几十米。
朱齐平生第一次真刀真枪杀人,他半闭着眼睛一阵乱砍,砍着砍着,突然发现自己的剑拔不出来了,睁开眼睛一看,只见剑已经有一半插入一个人腹部,那人眼眶龇裂,浑身是血的看着自己,朱齐吓得一下子,松开了握剑的手。一下子愣在原地,就在这个档口,一柄长剑朝着朱齐直刺而来。
“你疯了!”张景挡开这一剑,反手把朱齐的剑拔出来,塞进朱齐的手上“杀!”
朱齐这才如梦惊醒,紧握长剑,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大吼一声“杀呀呀呀呀!”半是吓唬人,半是给自己壮胆儿,一阵砍着冲了出去,这时候也顾不得剑是用来刺的,能刺就刺,能砍就砍,嘴里还念着“左胸,喉咙,后腰!左胸,喉咙,后腰!”
青鸾只觉得脸上凉凉的,伸手一摸不知道是泪水还是什么,仰头一看,居然漫天飘起了雪花,再看黛眉已经连哭带吓,趴在城墙上呆住了,青鸾低头看城门下,尸体已经堆了好几层,不知道到底死了多少人,张景,石峰还有其他人,有的已经披头散发,浑身血迹,站都快站不稳,也先还在一步步紧逼城门而来,城门之上已经没有太多的箭阵掩护了,再这么下去,他们一定会被剁碎了。再看远方,陶铸的援军还没有踪影,青鸾从来没有觉得这一半个时辰居然如此漫长。
“爹——”薛陵已经哭出来了。
“青鸾,”老姜把薛陵扯过来交给青鸾,“你看着她,我下去了,”
“老姜——”青鸾想说些什么,但是忍住了,一把扯掉自己头发的发带,把自己的手腕和薛陵的手腕紧紧绑在一起,“你放开我——”薛陵不肯,青鸾死活不撒手,紧紧捏住绑住自己和薛陵手腕的发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