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作就是这个年代的间谍,一般不以武力见长,所以需要江岳的斥候队沿路护送。
这些细作一共有七个人,分别扮成地方豪门的宾客和亲随,准备从大谷关潜入洛阳,为首的中年人名叫宋平,生了一双讨喜的笑眯眼,厚厚的嘴唇带着三分憨相,偶尔间不经意的一瞥,眼神却意外的清澈。
“面带猪像,心中嘹亮。”
江岳不由得想起了这句话,人畜无害的外表只是一层保护色,宋平外表憨厚,行为举止却颇为干练,分明是个很厉害的角色。
中平六年的洛阳风云变幻,曹休把这几个细作安插到洛阳,看似是一步随手落下的闲棋,关键时刻却可能发挥重要作用。
简单说了一下各自的情况,江岳随即返回军营,召集部下和宋平等人汇合,出发前往大谷关。
“大谷关是个新设的关口,以前是没有的,直到光和七年黄巾作乱,几十万蛾贼围攻京师,灵帝才在此处修筑关隘,作为洛阳东南屏障……现在的大谷关,应该是由蹇硕的兵马把守,我们几个能混就混过去,混不过去就设法绕路,不用劳烦江君出手。”
宋平非常健谈,一路上聊个不停,他的见闻确实广博,对洛阳周边的地形如数家珍,江岳听了后感觉受益匪浅。
大谷关位于洛阳东南五十里处,建在一条巨大的山谷中,所以得名大谷关,这条山谷里面的官道从洛阳一直通往许昌,据说徒步从两旁的小路翻山越岭,也能勉强绕过大谷关,但是马匹和车辆肯定过不去。
“没有本地向导带路,走小路太危险了,最好还是从关口过关。”
江岳笑着说道:“蹇硕一个小黄门带出来的兵,我还真放不到眼里,到时候真的混不过去,我们就闹他个鸡飞狗跳,你们趁乱过关……”
蹇硕原本是宫中的宦官,因为深受汉灵帝的信任,被任命为西园八军(洛阳的卫戍部队)的统帅,是十常侍中非常重要的一个人物。
等到汉灵帝死后,十常侍失去了最大的靠山,西园八军名义上还以蹇硕为帅,其实八军校尉各有山头派系,袁绍、曹操、淳于琼……包括蹇硕本人的部曲,彼此之间势同水火,西园八军变成了一群乌合之众,其中袁绍和曹操还好点,蹇硕的嫡系部队却完全烂掉了,军纪败坏,战斗力不是一般的差。
宋平出发前早有准备,扮作一个颍川士族大家的宾客,相关的符传路引一应俱全,应该能够顺利的通过大谷关,江岳和他商量的只是备用的应急方案,免得碰到万一的意外,白白把这几个细作折进去。
一切商量妥当后,江岳又故意问道:“蹇硕的兵马在西园八军中最为不堪,我军若是攻打大谷关,定能一战而下,宋君以为如何?”
“岂止一个大谷关,直接攻打洛阳都行。”
宋平老于世故,一听话头就知道江岳在问什么,哈哈一笑说道:“今天早上,中军帐里争论的就是此事,子丹(曹真)校尉主张乘胜进兵,以半数精骑奇袭洛阳,文烈(曹休)校尉却不愿捅这个马蜂窝……”
干脆利落的歼灭杜勋之后,曹休和曹真开始考虑下一步的行动,偏偏两人意见相左,谁也说服不了谁。
曹真认为战机难得,趁着各方势力还没有反应过来,应该率领虎豹骑的精锐骑兵奇袭洛阳,进而控制这个乾坤的汉家少帝和朝廷百官,然后效仿自家曹丞相故计,挟天子以令诸侯,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就能不战而屈人之兵,天下传檄可定。
这个计划乍一看异想天开,风险很大,但是仔细研究一下现在洛阳的形势,就会发现还是很有操作性的。
洛阳城内的守军以“西园八军”为主,绝对不是虎豹骑的对手。
中平六年八月的洛阳又正在多事之秋,外戚集团的领袖大将军何进,很快就会被十常侍干掉,八军校尉之中的袁绍和曹操随即兴兵作乱,率部攻入长乐宫,对十常侍大开杀戒,逼得少帝刘辩和陈留王刘协(后来的汉献帝)仓皇出逃……坚固的堡垒都是从内部打破的,这样的大好机会不应轻易放过。
能够对虎豹骑造成威胁的,只有被何进召集而来的三路外镇诸侯——董卓、丁原和桥瑁,但是这三路外镇诸侯都驻扎在洛阳周围,没有皇帝的旨意不能进入京师,只要虎豹骑速战速决,迅速控制洛阳城中的局势,董卓和丁原就来不及插手。
总而言之,奇袭洛阳虽然有一定的风险,但是成功的可能性更大。
退一步说,万一奇袭失败的话,只要事先做好准备,多半也能全身而退,毕竟以虎豹骑的强大实力和机动能力,就算无法攻占洛阳,想要突围撤退的话,那是谁也留不住的。
曹休却另有想法。
的确,趁乱对洛阳发起奇袭,一战而下是很有可能的,但是接下来却难免与天下为敌,成为这方乾坤中的众矢之的——董卓祸乱朝纲之前,汉家朝廷还有一定的向心力,曹丞相的人马在这方乾坤中身份尴尬,贸然攻占洛阳的话,各方诸侯很可能团结起来,一起出兵勤王。
中平六年的关东诸侯还不成气候,暂时不用担心,但是董卓和丁原的麾下都是精锐边军,屯兵扶风的皇埔嵩也不可忽视,此人是中平年间的天下第一名将,又对汉家朝廷忠心耿耿,这几路兵马如果联手杀过来,洛阳未必能守住,就连乾坤门也有危险,局面很可能失控。
“文烈校尉的担心不无道理,这件事没那么简单,董卓早有不臣之心,就算让那伪帝刘辩下一道圣旨,恐怕也不肯退兵。”
唐彬一直跟在江岳的身边,这个时候插话道:“我军初来乍到,不宜在这方乾坤中树敌过多,先稳稳守住乾坤门才是上策。”
曹丞相的兵马来自另外一个乾坤,奉那个乾坤的汉献帝为正朔,其他乾坤的汉家皇帝都被称为伪帝,类似的还有土著曹操被称作伪曹,其他乾坤的许都被称作伪都等等。
皇帝多了不值钱,唐彬只是一个普通小兵,提起这个乾坤中的汉少帝刘辩,并没有多少恭敬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