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在得胜堡参将衙门中,黄婉也得到了董策已经入城的消息,他脸色顿时变得阴沉起来,双手狠狠的一拍面前的桌子,勃然大怒道:“是他娘的哪个杂碎敢把董策放进城里来的!老子之前不是吩咐过么?”
“他来了之后先别开门,等老子过去再打开城门!他娘的?谁敢不听命行事?”
黄婉本来打的主意是:董策过来之后,不论如何叫门他都不开,而后他会亲自登上城墙,对董策嘲笑羞辱一番。最好是等到董策对他软语相求,拉下姿态求肯于他,他才会打开。
他这么做,第一是为了在全城所有人,至少是在城墙上那些将官士卒面前,好好羞辱董策一番。若是董策真的求他≮wan≮shu≮ba,¢anshub⊙a.了,真的遭受了这番羞辱,那么别人必定会看低他,董策哪怕是当上了北东路参将,以后日子也不好过,只怕下面不服他的人大有所在。而第二个目的,也是更重要的目的,则是为了让董策不能顺利查账。
因为黄琬这些年干了很多见不得人的事儿,既然干了这么多见不得人的事儿,倒卖了那么多的军用物资,贪污受贿吃空饷吃了那么多,那么在账面上,就必然会留下一些问题。若是黄琬早早地就得到自己即将被削职为民的消息的话,比如说提前一个月知道,那么他自然是有时间好生整治一番,将那些账面上的坏账亏空呀等等都给一一抹平,至少让人在交接的时候看不出什么来。
但是他这次被免职实在是太仓促了,从得到消息到正式开始交接不过是两三天的时间而已,无论如何也都是抹不平的了。黄琬倒也是光棍,如此一看,老子干脆就不抹了,抹不平又如何?于是他反而主动邀请董策来得胜堡进行交接。
因为,他认为自己余威尚存,董策肯定在交接的时候是不敢难为自己的。当然,也不是完全就那么保险,所以他要先羞辱董策一番,董策被羞辱一通之后颜面无光,只怕今日就想早早结束此事,自然也就没工夫仔细清查了。而且他还留了最后一招后手,如果董策真要死揪着不放的话,他便动用最后那招。但是说实话,那样做真的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对他也有极大的影响。如果董策不是把她逼得太狠了,他是万万不会那样做的。
不得不说,他打的这个主意其实还当真是颇为精明的。如果事情果真如他料想的那般,那董策还真就有可能会按照他想的那样做。但很可惜,他的计划从一开始就被打乱了,董策到了城下之后,根本还没说话呢,城门官儿就已经自动把大门给打开了。
此时黄琬正坐在参将衙门的大堂之上,他坐在大案后面,而在他前面约莫一丈之外,有一个军官模样的人正站在那里。正是这个人,方才来向黄琬禀报的董策已经入城的消息。
这是黄琬手下一个颇为受他看重的部将,这些年间,黄琬亲手将他由一介小小士卒提拔为把总,现在手下也有上百号人,算得上是这得胜堡中官位不低的一个人。
黄琬霍然站起身来,怒视着他,吼道:“董策是从哪个城门入城的?叫那个城门的城门官赶紧来见老子!是不是从西城门进来的?是韩永宁是吧?叫他滚过来!老子要活活打杀了他。”
这个名叫范启年的中年军官苦笑了一声,低声道:“大人,您现在已经不是北东路参将了,现下谁都可以不听您的,您也没权力打杀任何人了。”
“什么?啊?!你说什么?”
黄琬额头一阵青筋暴跳,面色狰狞,像是一头欲要择人而食的野兽一般。
范启年又苦笑一声,而后忽然跪在地上,砰砰砰磕了几个响头,磕完响头之后他站起身来,高声喊道:“大人,我方才我回来向您禀报,已经是冒险了,若是被人说出去,少不得要被新上任的那位参将大人在心中记恨,我这般做,是顾念您过去那几年的恩德。现下整个得胜堡的军民百姓,全都躲着你,没一个人还肯来见你,也就是我了!保重吧,大人,这是我最后一次叫您大人了!告辞!”
说罢,转身大步离开。
“你滚,你给老子滚蛋!”
范启年的这番话,彻底激怒了黄琬,他抄起桌上的惊堂木,便冲着范启年的后心狠狠的砸了过去。还别说,他这劲儿这还真不小,这下砸的挺准的,正好砸中了范启年的左腿。这惊堂木可是又重又硬,范启年当场便给砸得一个趔趄,差点儿便摔倒在地。只不过他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摇了摇头,苦笑一声,而后重新站起身来,又向前走去。
头都没有回一下。
这种近乎于将黄琬彻底无视的态度,更是让黄琬怒火中烧,只不过,他此时也实在是做不了什么?
“好,小崽子,董策你这个小畜生,你一来,全城的人都投奔你去了,连我最亲近的手下都去投奔你了。所有的军民百姓全都等着看我的笑话!好!好!”
黄琬咬牙切齿道:“你等着,等着,你风光不了几天了!”
黄琬咬牙切齿地痛恨着,只是此时他的情绪,又有谁会顾念?
很快董策便到了参将衙门门前,北东路参将衙门毫无疑问是整个得胜堡中规模最大,也是最为遮奢雄伟的建筑。面积不算太大的得胜堡,整整有五分之一的面积是被参将衙门给占据了。参将衙门门楼高大,雕梁画栋,墙壁高耸,一派威严之气象。这参将衙门本来也是挺破旧的,毕竟是不知道多少年前就已经建造好的——最迟也是嘉靖年间建造的。
但黄琬却在三年前将衙门地给重新整修了一下,一般来说,这种事儿在官场上是非常罕见的。因为大明朝的官员都是流官,一个官员现在在一个地界儿当官儿,但可能在这儿呆不了几年就要被调到另外一个地方去了。既然这衙门,这府邸不过是临时住的地方,那么何必花大力气整修呢?说不定这边刚修好,就被调走了,却便宜了后来的人,何苦来哉?而且大力整修衙门,也很容易被人诟病,若是因此而被御史弹劾,那未免也太冤枉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