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董策的任命?这厮升官儿了?”王朴问道。
“没错儿,董策升任北东路参将。”
楚子昂苦笑道道:“这也是为什么学生说董策不能动的原因。”
不等王朴发问,他便解释道:“董策被任命为北东路参将,也不算是什么事儿,他是参将又如何?大人您可是总兵!大同镇下面分守参将九人,北东路参将正是其一,但无论如何,您终归是能管着他的,是他的上司!您要收拾他,是要费点儿手脚的,但也只是费点儿手脚而已,终归能收拾得了。”
董策其人,楚子昂是知道的。
实际上,董策在大同镇这些高层之中,知名度还是挺高的。
崇祯七年带领几个墩丁夜袭建奴营地,斩杀建奴十几人,更是杀了一个建奴白甲,立下的功劳很是不小,更是救了冀北道和大同镇的一批人。相当一批文臣武将因为这个功劳而逃过一劫,没有被罢官、流放乃至诛杀。
而后又是接连剿灭了几股势力不小,声名狼藉的匪类,当然,最出彩的还是今年跟白莲教的那一战。
白莲教那一战,磐石堡大放异彩,整个大同镇上上下下,都没有预料到这个小小的磐石堡中竟然蕴藏着多么强悍的军兵,这么强大的一股战斗力。
不少大同镇的人,竟然都有些庆幸——还好和白莲教那一战,磐石堡折损不少,不然,谁知道这股新起来的强大势力会对大同镇的格局造成什么影响?
楚子昂也是这么看的,因为他在董策身上看到了一种名为威胁的东西。董策如此年轻,就立下这许多功劳,成长到这种地步,日后前途无量,说不定会对王朴王大人造成一定影响!
王朴沉吟道:“董策能升任北东路参将,想来是因为他随着刘若宰去那甘肃镇走了一遭,察哈尔部归顺,这是国朝之大事,但凡能跟这事儿沾上边儿的,谁都有份,倒也不是什么出奇的大事,应该不是有什么特殊的恩宠。他当了参将,本官也照样能死死压着他。先生为何说现在不能动他?”
“确实,他被任命为北东路参将,这也没什么。可问题是,除了他被任命为北东路参将之外,还有一个消息也传来了。”
楚子昂深深吸了口气,缓缓道:“刘若宰,要当大同巡抚了。”
“什么?”王朴大惊失色。
他本来正端着茶水送到嘴边,这会儿手一抖,茶杯直接掉在了地上,摔得粉碎,茶水溅到了他衣服的下摆上,湿了一片。
但王朴也顾不得了。
他是真的被这个消息给震撼到了。
刘若宰他是知道的,两人也见过几面,不过没什么交情,也就是见面点个头,说两句闲话而已,终归是文武殊途。他是大同总兵,而之前刘若宰是冀北兵备道,虽说文官地位比武将高得多,但他终归是总兵,大明朝一共才有多少个总兵?
所以,他是不怕刘若宰的,刘若宰也不可能拿他有什么办法。整个宣大,能管得了他王朴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宣大总督杨大人,一个就是大同巡抚焦大人了。
身为大同总兵,自然知道许多别人不知道的事情,他知道刘若宰在大草滩那边儿立下了大功劳,是一定要高升的。但他之前听到消息说,刘若宰是要入朝为官的,据说朝廷有意要让他担任礼部左侍郎。
结果却没想到,消息传来,刘若宰竟然是要担任大同巡抚!?
这真真是,让人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刘若宰这一步,跨的也太大了些!
谁能想到,本来要入京的,结果却又回到了大同?
这大同巡抚的差事,对于刘若宰来说,也不知道是好事儿还是坏事。礼部左侍郎是正三品,而巡抚没有品级,一般加右佥都御史,那就是正四品,高一点儿的,则是加兵部侍郎,那就是正三品。也就是说,品级和礼部左侍郎是差不多甚至更低的。
但两者的权势大小完全不一样,巡抚掌一地之兵权、财权、民政,权力极大。礼部左侍郎算不上国之重臣,但大同巡抚绝对算得上了。
但问题是,大同巡抚可不是什么好差事啊,风险太高了,一个不小心,是要杀头的!哪像是礼部左侍郎,很是清贵,也悠闲,更不会有什么风险。
但刘若宰要担当大同巡抚,已成定局。
如此一来,他就不敢对付董策了。
刘若宰信任看重董策的事情,整个冀北道都知道,而之所以是冀北道而不是整个大同镇都知道,是因为之前的刘若宰和董策还没有这样的资格被所有人关注。
但现在不一样了。
早在察哈尔部归顺的消息传来的时候,大伙儿就已经很关注刘若宰和董策了,因为大草滩上的事情他们也听说了一些,知道董策是其中的关键人物。
“那董策,确实是动不得了。”
王朴叹了口气:“那就只能先便宜那厮了,且让他先得意两日,日后再做计较。”
楚子昂点头,道:“正是这个道理,现下最要紧的,是思量思量,如何与那刘若宰好生相处。”
王朴沉沉点头,两人商议起来。
他们两人其实都想岔了一件事情——他们都觉得如果没有这两道任命董策就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其实还真不是如此,王朴还真未必能把董策怎么样。
董策既然敢在耶律斡里和那么凶狠的收拾了王中敏一通之后还能说出‘打得好’这样的话来,就代表着董策已经胸有成竹,准备好迎接他的报复了。他以为报复董策只是要费些手脚,实际上,如果他真的敢报复,董策给他准备的那些后手儿足以折腾的他再也不想招惹董策。
大同巡抚焦大人此时一脸的轻松,他穿着一袭玄色的宽大长袍,大袖飘飘,颇有古意。头发也没多么认真的梳理,只是用一个玉环略略的束了一下。
打眼儿一瞧,整个人很有些魏晋风流的意思。
他在屋里走来走去,脸上笑意掩都掩不住,他一边走着一边左拳轻轻的敲击着右掌,敲一下,便是停一下,而后哈哈大笑一阵儿。
他绕着屋子一圈圈儿的转,越来越是高兴,到了最后手舞足蹈,恨不得要仰天长啸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