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良!”
假面修女利用变种人敏锐的动态视力瞬间捕捉到了习良的动作,赶在习良下手前一手抓住了他的手指,语气中满是歉意地说:“……关于白医生的事情,我很抱歉。这个人只不过是个斥候而已,这件事与他无关,饶了他吧。”
“……饶了他,好啊。”
习良冷冷看了她一眼,将枪口从刘半仙心脏就要跳得飞出来的胸口处拿开。接着下一刻,猎枪枪口指向了假面修女。
连粗气都还没来得及喘上一口的刘半仙大惊失色,“呼……啊咿!习良先生,你,你这是干什么,有话好好说,先把枪放下啊。”
他连忙想要去夺少年拾荒人手中的猎枪,可刚一出手,只见又是另一支枪管对准了自己的脑袋——那是习良左手义肢里的霰弹枪。
“听着,”习良看着假面修女的眼睛,“我答应帮你们‘反抗军’做事,跟白医生有很大的关系。”
“我知道。”
假面修女淡然答道。其实,只要她想,她完全可以在习良扣下扳机前就将他握着猎枪的手连同肩膀一起削掉,可她没有那样做。
骷髅面具眼窝深处那双异色的眼睛缓缓闭上,假面修女的语气里仍旧只有歉意,“这件事是刘哥哥的错,我不会为他辩解,如果你现在对我开枪可以让你暂时原谅他的过错的话,那你就开枪吧。但是,”少女突然仰起头,语气变得激动起来,“我想要你知道,你是医生的朋友,我也是,医生为我和‘反抗军’的同伴们所付出的一切,远不是钱财可以报答的……习良,如果你愿意接受的话,请允许我来为刘哥哥赎罪,我以我个人的名义起誓,不把白医生救回来决不罢休!”
少女将手摊开举到耳边。这是末世前遗留下来,最正式庄重的起誓手势。据说,如果有人在做出这个手势后却违背了誓言的话,那么他便会被所有宗教的一切神明所唾弃、诅咒,最后在苦难中悲惨地死去,并且灵魂还会在炼狱之中承受六百六十六年的鞭挞之刑。
因为违背这个手势的代价实在是太过沉重,所以末世中的人们绝不会轻易地使用这个手势。看着少女义无反顾的样子,习良将手中的猎枪枪柄抓得发出嘎吱嘎吱的哀鸣声。
“淦了。”半晌后,习良低骂一声,将猎枪收回了腰间,“你的起誓对我来说屁都不值……这里不是能久留的地方,我们回驻地,我倒要看看刘江生要给我个怎样的说法!”
说罢,习良在二人注视下一声不吭走出小巷。但几秒之后,少年拾荒人又猛地冲回了小巷,快步跑到正设法用脸蹭地板把自己拖到断肢旁边去的阿洛身边,在假面修女和刘半仙愕然的表情中将稀碎的它一块块捡起来塞回了背包里,“……看什么,走啊!”
※
按下少年拾荒人一行人返回“反抗军”驻地的事情不表,让我们再来说说地下医生白求恩的情况。
一些时间后,C市06区。
这是一个看起来像是废弃的食品加工车间地方,要让病人在这里休息未免有些强人所难。空气中弥漫着的来苏水和电镀漆的味道无时不刻不在侵犯着白求恩的鼻腔。
“我这是……在哪儿?”
从看起来岌岌可危的破烂病床上醒来,白求恩只觉得自己好像正处在一条颠簸的渔船上一般恶心难受。
深呼吸了一口,断片的记忆像是在进行磁盘修复一般一点点,从无到有,一点点变得清晰起来。
——那原本是一个风平浪静的下午,因为执行特务活动而受伤的“反抗军”士兵源源不绝地进到帐篷里来,侵占着白求恩宝贵的下午茶时间。
“啊,真烦人啊……等把习良送走后我也搬到其他安全区去吧”
白求恩一边这么想着一边把那些惨不忍睹的伤口缝合起来。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毫无征兆地,枪火撕裂了整个帐篷——哒哒哒哒哒!
“那是什么——啊咿!!”帐篷里的“反抗军”病号们惊叫起来。
随着枪火进到帐篷里来的,是一群有如乌鸦一般漆黑的流线型无人机,在机身两侧勾勒出的艳红的信号灯就像是野兽的呼吸般忽明忽暗。
这是……浮游炮?啧,难道是S市那边的人……?
对这些无人机印象颇深的白求恩的脸瞬间阴沉下来,他将手缩回白大褂中,刚想取出防身用的手术刀,却只发现在自己的袖口处多了两个红点——那是无人机发出的瞄准警告。
“……切。”
白求恩见状只能作罢,不甘地把手缓缓从袖子里伸了出来。
哒哒哒哒哒——!
与此同时,在空中飞舞的无人机群向着帐篷里宣泄着子弹。这些子弹并没有直接对准待在帐篷里的伤员们,而是在他们脚下画着弧线,就像是为了满足某人的恶趣味而故意在戏弄这些伤员一般。
“啊,啊咿!”
没有察觉到这一点的伤员们却是真的乱了分寸,接连哀嚎着抱头窜出了白求恩的帐篷,那些无人机在假意追逐了那些伤员们一会儿后便又飞回了医疗帐篷里,在已经看出些许端倪的白求恩面前像是鱼群漩涡一般在空中盘旋起来。
接着,像是在变魔术一般,盘旋的无人机分散开来,从它们的簇拥中走出了一名身着黑色连衣裙的美艳的狼耳少女,“哟,好久不见了——师父。”
啊……是她?!
嗖!
白求恩没有张嘴回应少女,取而代之是一柄急速射出的手术刀。
眼看手术刀就要伤到少女,盘旋在她身边的无人机纷纷将锁定目标用的标记红点投射到了手术刀上,哒哒哒哒哒!——哐当!瞬息间,密集的子弹便瞬间将手术刀打成了碎片。
“姬曼珍……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小贱人。”
白求恩看着狼耳少女,咬牙切齿地冷声道:“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资格叫我‘师父’?”
“别这样,师父。我可什么都没做,不是么?”
听闻白求恩的话,姬曼珍揉着额头,语气无辜道。
“呵,是啊,你什么都没做——当他们毁掉我的研究,抹除我的记忆,把我逐出学会的时候,你是什么都没有做,你就那样冷冰冰地站着看着我,将我们的关系撇的干干净净——”白求恩的表情变得愈发凶恶狰狞,就像想要立刻把姬曼珍生吞活剥了一般。
“师父,你的研究侵害到了学会的利益。当时的你已经是众矢之的了,我那样做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罢了。”
姬曼珍叹了口气,“师父,怎么过去了这么长的时间,你还对这件事耿耿于怀?唉,明明你比我年长那么多,人生经验丰富那么多,接过竟然连这么简单的道理也不明白吗?”
“我不是不明白!”
白求恩将双拳握得死死的,“只是……你是我最得意的学生,我曾经把你当做自己的女儿来对待,可是……可是你在从我这里学走了医术之后,就把被学会攻击的我当做是落水狗一样踢开——!”
“都给你说了,我没有!唉,没想到即便是离开了那个酸儒气的学会,你那幼稚的性格还是没有半点变化……”
姬曼珍顿觉一头黑线,她摇了摇头,清了清嗓子道:“算了,反正看你现在过得也挺好不是吗?我们先把过去的话题放在一边,师父,这次来,我是有事想求你——”
“不!”
还没等姬曼珍把话说完,白求恩便歇斯底里地咆哮起来,他的状态看起来有些不太对劲,“你知道吗,学会在抹去我的那部分记忆后,我就像损失了一部分灵魂一样,无论我之后再怎么去看末世前的书籍,再怎么去想新的研究,那种空虚、失落和懊悔的感觉始终没有放过我,它们无时不刻没在折磨我的神经,想要彻底击垮我!”
“啊啊啊,我所遗忘的研究!——它一定具有某种重要的意义,可是我完全想不起来了,学会的混蛋们都是些被自治政府操纵的傀儡,他们对于真相毫无兴趣,只是想要在他人的施舍下过像家畜一般被饲养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