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鸦听完这句话后先是愣了愣，见闫言并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他脸上满是疑惑与惊恐，连手都在微微颤抖着。
“怎么了？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我觉得我……这或许听起来很荒谬，但……”
闫言的语气开始有些慌乱，他努力组织着脑中的话语，以便能让它们变得更好懂一些。
“我开始觉得我和正常人不太一样了……你明白的吧？以前我无法确定，但这次……”
他低头，看向了自己受伤的那条腿。
“虽然我从没受过那么严重的伤，但我也知道，伤口是绝对不可能会好的那么快的……明明我应该伤得更重一些，这到底是……”
雪鸦看着他，耐心的听到这里时，她忍不住出言打断了他的话。
她心中也隐隐约约明白了闫言的意思，虽然暂时还没有证据，但这样不寻常的愈合速度绝对不应该是正常情况。
她想起了夏末的那个下午时，斑鸠无论如何也要带闫言进来时的情景。
难道说斑鸠从一开始就是知道了这点，才一意孤行的要带闫言进入城邦吗？
“别再说下去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但……”
她有些犹豫，不知是否该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但你知道的吧？如果你真的去了鉴定所，如果你真的是异能者的话……”
那一瞬间，她想起了自己因制度而被驱离城邦的哥哥，想到了无数因为这面墙而被改变的人生。
“你可能就再也回不了家了啊。”
她不想分离，但更不想看着一个本该无辜的人从此走上一条与之前的人生完全不同的道路。那样的事，肯定也不是闫言所期望的。
“到那时你将必须要留在这里，而且一辈子都只能留在这里……这对你来说真的好吗？”
已经见识过外界广阔天空的人，真的会心甘情愿的待在这里一辈子吗？即使这里也有着仿造的山川河流，美丽的花草树木甚至更为优越的生活环境，如果人们愿意，完全可以将这里当做一个真正的乌托邦生活下去，展开一段全新的人生——但做出这样的选择后，也失去了所有的退路，与过往的所有一切一刀两断，无论是亲情还是爱情或友情。
闫言怔怔的看着她，脑中浮现出了那些关于过去的回忆。他过得平凡无比，人生不算优秀但也并不糟糕，他还没有做好接受改变的准备，也不想有人来插手改变自己的人生。
他沉默下来，由不知所措的情绪逐渐冷静下来，随后，他感到了一阵后怕。
如果这件事被别人发现了，自己的处境或许会很危险——如果真的发生了那样的事，自己就真的再也无法回家了。
接下来该怎么办？隐瞒真的是正确的吗？
雪鸦转过头，思索片刻后，道：“刚才的话，我不会说出去的，你最好也别让其他人知道。”
“……好。”
这或许就是目前最好的办法了。一切都会和以前一样，未来也会向着预想的那样展开。
二人都沉默下来，只有车辆行驶的声音在持续的回响在耳边。
回到总部的那段路平坦而漫长，慢慢的，倦意开始涌了上来，将他们包围并带入梦中。车窗外的灯火从稀疏转为繁华，冷风呼啸，闫言在朦胧的梦中看到了自己刚来到乌托邦那晚的情景。
繁华的灯火与空旷的街道，所有的一切都是如此陌生，连风中都飘着不熟悉的气味。
当车辆停稳在总部大楼外的停车场时，已经是凌晨时分了。
街道上只有巡查与稀疏的车辆，路灯将道路照的明亮而宽阔，闫言揉着惺忪的睡眼下了车，因为医护车上太过温暖，猛然接触到室外冷风时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就像约定的那样，他们都对车上的思考与疑问只字不提，仿佛他们从未进行过那场谈话。
跟着队伍回到了大厅后，原本微弱的灯光缓缓亮起，迎接他们回来的是守在大厅维持夜间工作秩序的员工，他们一直都在焦急的等待着，并认真的收集与查阅战斗小队传过来的资料。
在将热茶与咖啡送到平安归来的人们手中后，气氛变得欢快了许多。但大家都明白，接下来要开始的审讯与整理工作才是最要紧的，查明了失踪者的去向后，还要由真正的警察们去将他们安全的带回来——毕竟从一开始，斑鸠的小队就是伪装成警员来调查的。
而能否开始查找失踪者，最重要的就是看斑鸠能否抓到林枭了。
闫言的肩膀上披着厚厚的外套，刚才下车时被冷风吹散了睡意，眼下他只想快点知道斑鸠和钟霖的行动进行到了哪种地步，虽然他们信誓旦旦的打了保票，但仅凭他们两个真的有办法抓到林枭吗？
“怎么了？”见闫言站在那里待着不动，雪鸦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要不要去睡会？”
“啊？不，不用了……大家都好热情啊，有点意外。”
“别那么紧张，稍微放松下吧，我们的任务即将迎来尾声，这是多让人开心的消息啊。”
看着她的笑容，闫言却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
他轻叹一声，还是试着弯了弯嘴角。
“如果能结束那就……太好了。”
而无法否认的事实却是，即使调查圆满结束，自己重归原本的城市——生活也将从此永远改变。自己与这群异能者的关系已经不单单是原本的那样简单，甚至很有可能，连自己也是他们中的一员。
他不敢再继续细想下去，只能不停的安慰自己说自己的那些异常只是错觉而已。
有那么一瞬间，他看着眼前的这幅场景，心中涌起的是前所未有的陌生感。他想融入这幅轻松愉快的场面中，却又无论如何也跨不出那一步。
他从未有过这样的焦虑与失落感，像个不知所措的孩子一样，面对眼前无尽又未知的黑暗，不知道接下来自己应该怎么办才好。
这时，一双温暖的手握住了他冰凉的指尖。像是降临于无尽黑暗的光，她拉着闫言的手，将他带向了一边。
“来，我们去那边。”
雪鸦微笑着，拉着闫言离开了心中的那片黑暗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