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人的惆怅
夜色，哪怕没有多年后的绚丽多姿，这万家灯火也是一样美丽夺目的。
但是，老爷子的心很痛，抖着手，嘴里不停的重复着叹息声，作业本上合计起来的帐让他今夜注定失眠。
旁边，吕富贵的心也痛，垂着头双眼无神的没有了焦距，此时的他像诗人，下一秒千古名句就要出世。
欧阳雪没有多想，她想不明白，所以看着母亲，期盼能从母亲嘴里得到答案。
刘芳，此刻心里很难受，有一种十几年努力化为泡影的失败感，只因乖女儿问了她那个问题。
“若心也不听话了怎么办？”
下午的时候她就和老公商量着，到底对闺女用不用强硬的手段。不成想，傍晚了才进家门的闺女一见面就老实交待，她被吕富贵骗得逃学了，同时扔出了那个问题。
当眼看不清前方的时候，就闭上眼睛用心去体会。
当心也不再管用的时候，就放任自己跟着感觉走。
刘芳想出了答案，却说不出口，虽然她自己当初就是这么做的。她的脑海里有太多太多的理论，可此时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欧阳庆看着眼前两个最重要的人，一脸的傻气，可心里那团火却在燃烧。鳖孙小仔子！敢祸害老子的宝贝？谁给他生的胆子？
可内心里一个自己不愿听见的声音却示威的说：这不是早晚的事情吗？
夜已深了，不知何时刮起了凉爽的风，城市的灯火变得暧昧，夜鹰飞过高楼飞向远方，野狗撤了欢的追逐狂欢，蜀都，已安睡。
有人说，懂得伤感的人才懂得去爱。
吕富贵觉得自己是懂得爱的。
老爷子觉得这孙子太容易伤感了。
天不亮就起床收拾好了东西赶到了火车站，吕富贵非得不顾时间仓促，也要去给欧阳雪打电话。
电话通了。
“喂～”欧阳雪说梦话一样的。
“我要走了。”
“哦～”
“我要上车啦！”
“哦～”
“我挂啦？”
“嗯～”
吕富贵鼻子酸酸的挂了电话。
欧阳雪突然睁开眼睛看着黑黑的屋子，一点睡意也无。
回州里的火车没有了来时的拥挤，而爷孙俩上车后也补到了卧铺票。这次老爷子也没有再抠银子，那么多的钱都花了，这百十块的也没有了必要。
火车到邛州已是傍晚时分，赶到汽车站买了明日车票，开了旅馆安顿下来。
此时吕富贵也回了魂，他觉得自己不是悲情的人，他是勇敢的，负有激情的五好青年。
独自出门买了饭食回到房间，爷孙俩边吃边说着话。
“爷爷啊，那沟怎么办啊？”
“待我好生琢磨琢磨。”
还没琢磨出办法呢？那老爷子成天想些什么呢？这效率也太差了点吧？
吕富贵心里嘀咕，嘴上却不敢说出来。自己也没有更好的办法，要保密，离家也远。若是等几年自己买个车直接去拉就是了。
看看自己的小手，好惆怅的感觉。
一夜无话，次日又是一路颠簸，下午时回到了县城。吕富贵跑去给父亲打个招呼，爷孙俩又赶回了村里。
“奶奶!”进了村子吕富贵就想大声说话。
“哎！”离得还远就听见了老太太在院子里的回应声，两秒后院门被哗啦一声拉开，老太太笑着舞着就跑了过来。
“乖孙呢，我地乖孙呢，让奶奶看看瘦了没有。”老太太对老爷子那是一眼都不带瞧的，抱着孙子的脑袋就揉巴起来。
“没瘦！爷爷我们天天下馆子呢。”
“真的？好吃吧？”
“奶奶你做的更好吃。”
老太太一听高兴得快跳了起来。
老爷子习惯了，没看出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没毛病。
一回到院子，老太太就去厨房忙开了。吕富贵也守在边上帮着烧火，并把这一路的事情细细的说出来。
等到开饭的时候，又变成了老爷子在说。
老太太就像小时候听说书一样，一会儿吃惊，一会儿大笑，一会儿跟着担心。
而当夜深里老两口说着悄悄话，知道孙子在省城拐了一个瓷娃娃时，那觉就没办法睡了。
这事是压在老太太心里的一块沉石，现在看到了解决的希望，一声长叹，总算把那口憋着的气吐了出来。
等次日，吕富贵一起床就叫着要安装电话时，老太太满口的答应了下来。早饭都没有吃好，老爷子就被赶去乡里办申请去了。
当从村委会牵了线开通了电话的第一时间，吕富贵就把爷爷奶奶赶出了房间（电话就安在他屋里）拨起了那个说梦话都不会说错的号码。
“喂？”对面欧阳雪小声的问，同时像还有老师的讲课声。
“你猜猜我是谁？”
“猪！老师在讲课呢！”
“他讲他的，反正你也听不懂。”吕富贵得意忘形了。
果然，电话里传来了嘟嘟的声音，挂了。
他可不敢再打了，得等会儿。
没几分钟，电话响起来，飞快的接起，把电话拿得离耳朵远远的。
“小仔！你活得不耐烦了是吧？姑奶奶怎么就听不懂啦？啊？你给姑奶奶说清楚……”
吕富贵就这样听着，果然说不得啊，不会生气，就这么静静听着，骂人也好听呢。
屋外，听墙角的老两口吃惊的对望着。
“我说，”老太太听见了那声势，小声的试探着问：“这闺女能行？”
“嘘！”老爷子示意，拉着老太太离远些了才说：“你是没见着，见了你一定喜欢。”
“可这性子…”
“嗨，你管她呢，还这么小呢，大一点就好啦。你还不相信你孙子的本事。那丫头乖得很啦，一见就讨人喜欢。”老爷子是真喜欢，至于那点儿公主的脾气，省城人嘛，没有了才怪呢。
“你确定没看走眼？”老太太心里还是有点儿不相信。
“我什么眼睛你还不相信？”
“狗眼睛！”老太太接得太快。
老爷子无言以对。
安装了电话，吕富贵的诗人般的惆怅也没有了。每天安排得紧紧的，上厕所都拿着书看，院子里天天漂出汤药味儿来，而夜深人静时，时不时的还会有狼叫声，可怎么听都更像是狗叫，有点儿发情，有点儿发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