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吱吱乱鸣的青蝉,飒飒作响的高竹。第一缕阳光挣脱开夜幕的束缚从天际射向世间。
姜晨早早准备好行李,背着一个小皮包踏出了小屋,坚实的步伐一步步踩在竹屋外的小路上。本不想回头,却还是不自主的转过身,回忆这十年来在竹屋中的每一次蜕变,对申屠志的想念之情袭上心头。申屠志虽对他的某些地方有所期待,但若不是当年在徐州挺身而出的老者,他早就如同一个个被世界抛弃的孩童一般枯在荒郊,更别提阿妹。想到这里,对烟云阁的仇恨之情汹涌而上。姜晨紧握着双手。
“烟云阁,该灭!”
姜晨狠狠转过头,收拾了心情就踏上了前往中土之路。
贺州,地处中土西部,西邻漳州,北邻崇州。本地人多为历代王朝流放罪人后代,秩序混乱,土地高盐,不生谷物,但却是昭国最重要的食盐原产地。贺州最北,荒草丛生的野岭,一处地下宗祠中。
“师兄,阁主来信,询问申屠志的事情,不知我该怎么回信。”
光线从透风口处射向说话那人的脸上,一个写着壬字的白色面具。赫然是那被姜晨击杀的壬雄!
祠堂正座之上,一个带着面具的男子盘坐着,面具上的印字是甲!若是姜晨知道这二人的身处之地定会震惊的说不出话。当晚雨夜发生大战之地是处在岳戎域最深处的无名之山,且不说这二人短短数日能否赶到这贺州,就说这岳戎域的凶险也不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啊。
盘坐在正堂上的甲山开口道。
“我等四人强袭申屠老鬼不成,被其引动观龙宗护宗大阵所伤,携其狼崽向西海逃窜,我四人目前在贺州分坛养伤,三日后继续向西追杀。”
“宗主对申屠志这个人甚是忌惮,既然申屠志已死,为何不告知宗主?我等也好领赏钱啊。”
壬雄有些不满道。
“嗯?”
甲山微微睁开眼睛,惨白的面具微微浮动。
“师兄莫动气!我这就去回信宗主,一切按照师兄说的办。”
豆大的汗珠瞬间从壬雄的脸颊滑下,颤抖的嘴唇结结巴巴的恭维着。说完便立马退出身来,从暗道的另一头走了出来。
“怎么样?大师兄怎么说的?”
守在暗门外的癸杰急切的问道
“还能怎么样,乱报呗,咱俩要是再跟他混下去早晚得死在阁主手里。”
“唉,你说大师兄怎么做事总是神神叨叨的,做咱们这行的不就是想赚点钱么,这倒好了,自从跟了他甲山,咱哥儿俩还没有以前碰瓷儿赚得多了。”
癸杰阴阳怪气的抱怨道。
“得了,你可少说两句吧,当初还不是你出的主意把烟云阁的那俩傻子坑杀了,阁主没杀了咱们反倒给了两把交椅坐。唉我就不明白了,你说他甲山图的啥呢?钱也不要,女人也不碰,就知道扯个棍子天天敲人脑袋。”
“别想那些了,前几天让那臭小子揍的不轻。走,去县城找几个妞儿玩玩儿。”
“诶!还是你鬼道,走,我可听说仓安县新开了个楼子,都是些十六七的小姑娘啊”
壬雄说着,嘴角留下的口水沾在纸面具上面湿乎乎的一片。
“逛楼子这玩意儿带着干啥?摘了!”
癸杰一把扯下壬雄的面具拍在壬雄的胸膛上,随即扯下自己的面具。只见壬雄一脸胡茬,深眸大眼,黑乎乎的眉毛如同乌云般挂在额头,一张硕大的嘴巴悬在宽厚下巴上,鼻毛如铁针,面色如烤漆。再看癸杰,尖嘴猴腮,满脸痤疮,眼睛如同从娘胎出来后用极薄的利器划了两道缝般,一只鹰钩鼻从额头浮起横亘在脸上,小嘴如豆,薄唇如刀。就算这二人生来不是冥主双生童这种异人,光光凭着这两张脸也能名震八方,绝不能落下一顿饱饭!
阴暗的地下宗祠里,甲山盘坐在正堂之上,如同一尊肉像般纹丝不动。而面对的则是一个及其柔美的女子在舞动着一双纤手,皓肤如玉,一头乌黑的头发垂然而下,白净的脸庞,柔细的肌肤在这昏暗的地下也显得十分妖艳。双眉修长如画,明眸波动如秋水。嘴角微向上弯,些许哀愁在笑意透露出来,鹅蛋青色的罗衣罩着薄纱轻轻飘动着。
“毅哥哥,你看我这方天步练得如何了?”
艳丽女子对着盘坐的甲山道。
“呵,好看”
甲山睁开眼睛,打开盘坐的双腿向女子走去。
“方天步不知北舞之美,北舞不知方天步之奇。你又何故让我纠结北舞与方天步。”
“哎呀,又挖苦我!天天装作那副鬼样子闷不闷,来陪我说说话。”
女子娇嗔道。
甲山伸两根手指,反复搓揉着那罗衣外的薄纱。
“以后不许摘下面具,这身衣服也别穿了,十二洲不比北境,人多眼杂,免得被人瞧见。”
“这鬼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阁主也从未露过面,不知道师傅那边还能不能撑得住。”
“好了好了,就算三年之后阁主还不现身,师傅那边应该也能有结果了,到那时我们在与师傅商量下一步对策。”
甲山捏着女子的脸蛋宠溺的说道。
“好,再等三年!”
“三年之后我就跟师傅提亲,娶你!”
甲山抚摸着女子的脸颊。女子惊讶的合不上嘴,瞪着大眼睛望着甲山那张写着甲的纸面具。愣了片刻后,缓缓地将耳朵贴在甲山的胸膛上,明眸中隐隐流淌着的泪珠也溢了出来。
“当真?”
“当真!”
甲山抱着女子轻轻点头道。
“到了中土才知道北境有多美,四季分明,天高地阔。日落平原上有最矫健的雄鹿,有最凶猛的荒兽,还有我们的家人。雪绒山上有最洁净的雪,有最甜的果子,还有我最爱的女孩儿。”
说完,甲山轻轻低下头吻了下去。
岳戎域
奔袭了一日的姜晨坐在河边的石滩上休息着,身旁的火堆上烤着一只野猪样异兽,不一会儿,香气四溢。烤的金黄色的肉上溅着油水,映着天边的黄昏,一片祥和的景象。
姜晨静静的坐在石头上望着天边的彩霞,心中的杂念都被徐徐的流水冲散。
取下背后的臣墨,姜晨轻轻地抚摸着漆黑的剑身。臣墨似乎体会到姜晨的感受,剑身上的秘纹也跟着闪烁。
“老师,我会见到您的!”
翻身跃起,一把抓起火堆上烤着的异兽,撒上些盐也不顾烫嘴便吃了起来。姜晨没注意,放在一旁的臣墨此时秘纹稍稍的改动了些许,而且闪烁的光芒此时也更加鲜红,不过很弱罢了。
八域之一的鬼幽域,自上古年间就神秘莫测,似乎人族有史以来就从未有人真正的在此荒域行走过,就连传说中的天启四神也不过是四人携手杀入幽鱼城,也未敢触碰一些真正的险地,但却有一个人除外,便是那大夏开国武将,六洲都护大将军梁多空,正是此人将臣墨从鬼幽域深处取出。
更有传闻称,梁多空大将军在鬼幽域连斩三十六鬼将,进入了传说中的幽鱼城,而这把臣墨便是这幽鱼城中的至宝。所以梁多空还有一个称号便是‘鬼空大将军’,寓意一人就可屠尽鬼幽域。可这也只是传闻,无法证实,因为当年梁多空杀入鬼幽域的时候身边的数千兵将们竟无一人跟随征战。而这也使得大夏国君震怒,就在梁多空携剑归来之时,大夏皇帝竟流放其数千兵将至鬼幽域自生自灭,有人说,梁多空的死是被皇帝气死的,也有人说,梁多空是被皇帝秘密处死的。总之,市井的平头百姓似乎总能遐想出一个功高盖住的臣子与皇帝间种种冤屈的故事。
鬼幽域中部,天地一片森然,阴风嘶嘶作响,周围伫立着一株株腐树,阴风夹杂着浓郁的腐朽气息呼啸而过。
忽然,一道笔直的圣光冲出地表射入天际,将半边天的阴云撕裂,照亮整片天空。氤氲祥和的光芒充斥在天地之间,腐臭的气息也被净化。紧随着那道圣光而来的就是一座放射着万丈光芒的古城从遥远的地平线缓缓升起,当光芒触在大地的瞬时间,这片腐朽了亿万年的土地渐渐衍生出生命的气息,早已枯死的古树焕发出了生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芽发枝,那遍地冒着绿色气泡的沼泽缓缓的凝实,清澈的水流汇聚成一条条小溪流向低势,而那刚刚凝实的土地上也迅速的生起了翠绿的小草,渐渐的,一只通体透明的小虫子从沉睡了千年之久的虫卵中挣脱出来,双翅互相摩擦引出的虫鸣似是为迎接天地的主人而鸣,紧随着,无数个埋藏在地下的枯骨生出血肉,那一头头顶着盘角的祥鹿小心的迈出第一步,一只只缤纷的鸟兽谨慎的挥着翅膀。而一切的一切,都源自那座古城,只是光芒实在过于刺眼,难以见到真实的样子。
“多久了,烛阴么?仍旧是梦境?谁来给我一个答案?”
空灵的声音在城中响彻,穿过透过天地的束缚,以一种及其玄妙的方式传遍世界的各个角落。只可惜,天地间没有任何人听得见这种玄妙的传音之法。
八域中唯一常驻着人族的西域最深处,一处没有任何秩序之地,无尽的混沌波涛汹涌,任何物质都会转化为最原始的黑暗,没有生命,没有死亡,似乎都不存在于现世当中,只是游离在宇宙中的一团能量。闪瞬间,千万道烙印着秘纹的光带浮现,而在光带的尽头竟捆绑着一个睡着了的绝美女子,头顶一尊不知何种金属的金色凤冠,雍容的面庞还挂着些许胭脂浮粉,华贵的凤袍烙印着上百只瑞鸟。飘动间,周身环绕数百圣灵,起伏间,无尽混沌跟随。
突然,混沌翻涌,承载着混沌的土地向四方崩裂,无尽秘纹光带剧烈颤动,只因那女子的眼皮轻轻颤动似是要睁开眼睛,只可惜,女子终究没能睁开凤眸,瞧一瞧这世间奇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