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作个自我介绍,我呢,出生在东北一个地处偏僻的小城镇,那天风雪交加外面刮起了大烟泡儿。就在这么一个极其恶劣的气候中,母亲感觉到腹中的我在蠢蠢欲动地挣扎,因为此前我已经有了一哥一姐,所以母亲非常有经验地预感到即将临产的征兆也没有惊慌,从容地准备了些东西就让父亲用家里唯一的破自行车驮着她去医院。
那个年代国家已经开始实行计划生育了,只是还不够严格,本来父亲和母亲也不打算再生一个,我的到来纯属意外。母亲当时患有严重的胃下垂,医生建议她把我生下来,这样可以将下垂的胃托回原位。于是未出世的我就肩负着为母亲治病的使命,用十个月的时间漂亮地完成了任务。
医院那时被称作卫生所,就是父亲单位的职工小医院,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规模不大但内科外科儿科产科五官科……什么都有。卫生所离家并不远,就在家属区内,很快就到了。产前检查作完后,大夫突然变貌变色地说胎位不正,必然叫救护车送到大医院去生产。虽然我母亲一再说没关系的,可大夫害怕无论如何也不敢接生,打电话立即叫来救护车把母亲送去市医院。
就在当天晚饭时间我呱呱落地,正如母亲预料的一样顺产,我并没有难为接产的大夫,尽管是立生还是非常顺利地来到世上。立生就是头冲上脚冲下,与正常胎儿在宫腔中的位置正好相反。不过出乎母亲意料的是我居然是个男孩儿,她在孕期曾经做过大片桃花盛开的梦境,而这个梦境跟怀着姐姐的时候做的梦差不多,同样都是梦到鲜花盛开,而在怀着哥哥的时候她梦到的是碧绿繁茂的树叶儿,因此她一直认为这次怀的也是个女孩儿。
尽管有点儿意外,但已经有了一儿一女,所以对于我的性别也就无所谓了。见到胖乎乎的我,父亲还是非常开心,并且不忘细心地把我的出生时辰记了下来。因为父亲对玄学有些兴趣,幼年时自己看了好多这方面的书籍,对出生的时辰极其关注,用纸笔记好了打算回去有空时测一测。
俗话说,坐生娘娘立生官。大夫和护士们都打趣儿说这个孩子将来可能会做大官,将来可别忘了我们哦!虽说是开玩笑,父母亲听了也是心里美滋滋的,总觉得我比哥哥姐姐看着都顺眼。于是我在家里总要比哥哥姐姐待遇好一点儿,害得他们总吃我的醋,每当父母不在家的时候偷着叫我“三多儿”,意思是嫌我多余,分享了爸爸妈妈对他们的宠爱。
当然在爸爸妈妈面前他们就不敢欺负我了,改口叫我的乳名“大飞”。因为爸爸翻遍新华字典,用心地给我取了个响亮的名字叫“许鸿飞”。因为我属鸡,鸡在十二生肖中代表凤凰,这个名字的寓意是希望我将来飞黄腾达,出人头地。就这样寄托着父亲母亲的殷殷期望,我一年一年地长大了。
可惜的是我好象很对不起自己的这个名字,从小就体弱多病没少让爹妈操心不说,上学以后学习还不咋地。三天两头地挨训罚站,考试不及格是家常便饭。每次期末开完家长会,我都心惊肉跳地躲在屋子里,听着外屋妈妈的数落不止,爸爸的哀声叹气,想象着雪白卷子上的大红叉叉,我心里别提多羞愧了。
好在爸爸对我这个老来子还是特别溺爱的,总是适时地制止妈妈的唠叨和斥责,叹着气把我叫到一边耐着性子给我分析试卷上的错误。这个时候,哥哥姐姐就会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冲着我挤眉弄眼,弄得我心不在焉什么也听不进去。说来也奇怪,上课的时候我每次都象别人一样规规矩矩地坐在课堂上听讲,可是不知为什么就是不往脑袋里面进,盯着黑板头晕乎乎的仿佛什么都听不到看不到。
学习不好也倒罢了,班里的差生通常都是体育棒子。最要命的是我居然所有科目中最差的就是体育,每一堂体育课对我来说无异于一场劫难!接力赛、跳山羊、投篮……每一项考核都令我洋相百出,班里同学的起哄大笑把我那点儿可怜的自尊心弄得七零八落破碎不堪。
记得有一回冬天上冰上课,我穿上冰刀压根儿就站不起来,只好在冰场一角蹲着,羡慕地看着别人在冰上旋转自如、追逐嬉戏。后来体育老师动了恻隐之心,蹬着冰刀滑过来打算对我进行一对一单独辅导。她抓着我的两只小手把我硬是从冰面上拉起来,让我跟着她一步一步在冰上走,结果我脚下一滑,冰刀撞到她的冰刀上,把体育老师撞了个大跟头。从此老师也放弃了,于是再上体育课我就可以自由活动了。
最后我成了所有老师眼中一无是处的差学生,妈妈也忍无可忍不再去学校参加家长会了,爸爸只好硬着头皮去了。每次回来他都要唉声叹气地愁上一晚上,一边细细地从头到脚打量着我这个不争气的儿子,喃喃自语:“八字纯阴,八字纯阴,难道我家大飞就是个天生的废材么?”
尽管我听不懂他口中的八字纯阴是什么意思,但天生的废材我还是听得明白。心里一阵难过,觉得太对不起自己的爹妈给起的名字了,鼻子一酸眼泪总会“吧嗒吧嗒”地往下掉。我其实委屈得不得了,感觉自己全身上下一点优点都没有,脑子笨体力还差,活个什么劲呢?
一看到我鼻涕一把泪一把的模样儿,爸爸妈妈又不忍心了,把我搂在怀里摸着脸蛋儿劝慰道:“谁说俺们大飞没优点,长得秀气又文静,比他们都强!”开始我听了还觉得有点儿宽慰的感觉,可是随着年龄的渐长却觉得越来越不是味儿。尤其上了初中以后,别的男同学都长出了喉结和浅浅的唇毛,声音也变得象又粗又哑仿佛小公鸭。唯独我什么变化也没有,脖子上面平坦坦的,嘴唇上面光溜溜儿,说话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童音。
起初我自己并未在意,但是到了初三的时候班上除了我所有男生都发生了形体和声音上的变化,只有我还不见丝毫变化。虽然个子长高了些,但皮肤依然细细白白,声音也尖尖细细的。这下子我想不成为校园焦点都不行,三多儿的外号也不知怎么传了出去。从此一提许三多,大家就马上脱口而出:“唉,就是那个娘娘腔废物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