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湿荒漠之中,隐修与田庸盘腿而坐。任凭周围的狂风携带沙粒拍打在身上,而丝毫不与理会!
距他二人大约七八丈的距离,却又是另一番景象,狂风咆哮,沙粒涌起,在空中疯狂翻滚,搅动,一排排巨大的沙浪飞快涌起,一浪接着一浪,不停地拍打着,整片天地昏沉阴暗无比,什么都看不清,只有无数道飓风连着天地,宛如长蛇般扭动着身躯,不停的搅动,欲要将这里的一切毁灭。
隐修手中的灵石圆润光滑,泛着白光,随着他吐纳间,灵石光芒徐徐暗淡下来。此时他脸色红通通的,嘴唇干裂,长发早就散落下来,被狂风刮得乱糟糟的,整个人看起来异常狼狈,与四周单调的灰色景象格外融洽。
良久后,他脸色好转起来,体内法力充盈,随手将手里灵气全无的石块扔掉后,便长身而起,单手一挥间,一道淡黄色的护体光罩悄然垂落,将迎面刮来地沙粒阻隔在外,瞅了瞅身上的破衣烂衫,不禁苦笑了一声,随后取出一件黑色长袍来,将身上破旧的青衫褪去,换上炼魔宗的服饰之后,侧首朝着田庸望去,见他仍旧在恢复法力,并未前去打扰。随即双腿盘膝而下,打坐闭目养神起来。
没过多久,田庸也补充完法力,站起身来,看着隐修身穿黑色长袍,胸口处鲜明的炼魔宗标记显而易见,他略一吃惊,随之又恢复平常神色。
“哈哈,隐兄果然在我之前恢…”
“田道友修为应当不在我之下吧!”
田庸面带笑容,嘴里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隐修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
其实,隐修在二人冲出来时,他就心生怀疑。以他与这三人相处几天的时间来看,田庸三人修为不分伯仲,都身处纳气十层左右,可田庸在与余樱交战的时候,便消耗了不少法力,尤其是在石岚、明溪二人趁手法器皆失的情况下,他更是担当主力,消耗甚多,可是后来恶风突起,情急之下,众人四散逃离,随着石岚、明溪皆因法力枯竭先后陨落,田庸虽然看似岌岌可危,但也跟随着他一路飞遁出近百里路程,而这时就连他自己纳气十二层的修为也是支撑不下去,体内所有法力消耗一空,栽倒在地,而田庸看似和自己并无差别,但以他的修为根本不可能支撑这么久。
田庸眉头一皱,眼中阴霾闪过,随后又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向着隐修走去,边走边说道“道友莫非在说笑不成,在下修为怎么比得上隐兄。”
隐修脚尖一点,身形后退了一丈多远,也不解释,只是嘿嘿一笑,用戏谑的眼神望着田庸。
见他抽身后退,田庸猛然停顿,收回迈出的脚步,皱着眉头沉思片刻后,徐徐道“既然隐兄都看出来了,那在下也就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呵呵,隐兄修为应该处在纳气十二层的境界吧?”田庸双目微眯,暗加猜测的说道,似乎是为了印证自己的揣测。
隐修耸了耸肩,对于田庸猜出自己的修为并未感到惊讶,身处纳气期的修士,由于神识不能外放,无法探知修为具体层次,只能凭肉眼观看,和心中猜测来判断修为高下,所以纳气期的修士几乎都具备这种通过他人斗法来判断修为的能力,只不过这种能力完全取决于自己的眼力,和修为高低并无关系,在隐修遇到的人中,属黎苏眼力极为厉害,能通过他一次交手便道出他修为层次,而他与田庸相处几日之久,若是对方到现在还猜不出他的修为,那才叫奇怪!
见隐修不否认,田庸脸上带着几分得意地笑容,说道“田某也是刚刚进阶到纳气十三层不久,不过我可没有上品法器在身。”声音高亢雄厚,望着隐修的目光也多了几分羡慕之色。
“既然如此,那你为何要隐藏自己的修为?看你平时展现出来的实力,想必明溪两位道友也不知晓吧?”隐修不露声色,心里暗暗一惊,没想到这田庸修为还在自己之上,平时隐藏可够深得,若不是此番经历险恶的天气,他还真未注意。
田庸哈哈一笑,仿佛被隐修说穿心事,道“隐兄果然慧眼如炬,他二人确实不知在下的具体修为如何,不过,在下也从未有想过加害他二人的想法。只是多留个心眼儿,以防万一。”
说道最后,田庸面露惆怅之色,好似明溪二人的陨落,实非他所愿,沉思良久后,又徐徐说道“既然话已至此,那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就全部告诉隐兄吧,其实我根本不是什么田家后人,只是齐国修炼界的一名散修而已,只不过所有人都没想到田家还有漏网之鱼存在。而那人正是田庸。嘿嘿......但不巧的是,那田庸在与我斗法时,被我斩杀,临死前更是为了保命,将田家辛秘全盘托出。我先前所说虽然有几分夸大之意。但那田家老祖坐化之前,确实留下一些东西,虽说不能重振衰落的田家,但也令其家族自保却是无恙,要知道那田家老祖生前可是结丹期修士,说不定将其本命法宝留下也不无可能。”
虽然狂风依旧夹杂着沙粒不断呼啸,声大如雷。但不远处“田庸”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的传进他的耳朵内。
尽管明知能被称为“老祖”自然是结丹期修士无疑,但还是忍不住内心的激动之情,那可是修炼了数百年的老怪物,一身修为足可称霸一方。而这样的人物留下的东西,要说隐修不动心,那未免太假!
不过更让他震惊的是,原来田庸早就死了,而眼前的人只是冒名顶替。深深地吐一口气,平复了内心的波涛骇浪后,隐修皱着尾头,略一思量,问道“这般说来,潜伏在齐国太子府上的根本不是田庸?而是阁下,不知道友尊姓大名?”
“在下本名计松,原来一直潜伏在太子府上,在盗出地图后,恐怕是那齐骅弄巧成拙,将我当成了田家余孽。而明溪、石岚两位道友应当也是如此,皆以为我是田家后人,所以一直称我为田庸!”计松皱眉分析道。
隐修抬起眼帘,看着这位名为计松的肥胖男子,虽然些许风沙阻隔了视线,令其看起来有些模糊不清。但他心中不禁对此人更加警惕万分,能潜伏在齐国太子府上多年,并说动明溪二人为自己所用,成功将地图盗出。想必其心智也绝非常人可比。
“实不相瞒,在下本是与明溪、石岚二位道友约定共赴田家老祖坐化之地,但那地图所绘之地,我等根本无法进入,所以才躲到风蚀荒漠之中。”说完,计松肥胖的脸上竟有些颓废之色。
听闻此话,隐修眉头一皱,颇为不解道“哦,难道那田家老祖生前布置了什么手段不成?”
“呵呵,若真是如隐兄所说,也并不是没有解决之道,只是此地在镇疆城外,隐兄既然出身炼魔宗,想必也清楚的很,倘若没有三宗铁令,纳气期修士不得进入镇疆城。”说罢,他整个人竟颓势下来,有些郁郁不振,仿佛身心被打击的不轻。
恐怕他也未曾料到那田家老祖竟然坐化在镇疆城外,仿佛上天开玩笑般,让他费尽心思盗出宝藏地图,却又令他止步不前,与宝物无缘!
隐修闻言,低眉沉思,身为宗门为数不多的老弟子,这镇疆城他自然听说过,尤其是宗门内的传言,在弟子之间更是被传得神乎其神,不过奇怪的是,宗门内没有任何有关镇疆城的记载,似是刻意隐瞒此事,不想让他们外门弟子知晓。
虽然脸上面无表情,但他心里却飞快地转动着,仔细回味此人所说的话。良久之后,淡然一笑,似有所知的说道“嘿嘿,计道友既然将此事告诉在下,恐怕另有深意吧?”
“哈哈,隐兄果然聪慧过人,在下的确打着道友的注意,不知兄台能否拿到贵宗的‘玄魔令’?届时你我二人联手…”
计松话尚未说完,便被隐修不客气的打断。“哼,阁下未免有些痴心妄想,那玄魔令本身就是一件极品法器。能有资格持有此物的皆是门内凝液中后期修士,且都是为宗门立下过功勋之辈,隐某区区一个外门弟子,又怎能得到玄魔令!”
隐修固然平日里深居简出,很少与门内弟子打交道,大多数事都不太清楚,甚至一无所知,但这种涉及门规奖惩之事,他还是了如指掌,尤其玄魔令这等极品法器,他入宗五年来,却从未听说有人被赏赐过玄魔令。
“既然如此,恐怕也只能等你我进阶凝液期之后再说。”说完此话,计松神色暗淡,颇有几分失望,随后又神色一动,接着说道“不如这样,我与隐兄定下五年之约,五年内对你我来说,进阶凝液期也并非难事,到时你我联手共赴镇疆城,探寻那田家老祖之墓。”
不知不觉间,二人潜意识的达成了某种默契,只是双方心照不宣,都未挑明罢了。
隐修目光揶揄,淡淡的说道“阁下空口无凭,要在下如何信你?况且计道友对进阶凝液期就有如此把握不成?”
他可不敢有丝毫大意之处,此人能从齐国太子府中盗出宝藏地图,不用想都知道这计松善于心计,况且那余氏兄妹的话,可是说此人还是齐国太子身边的亲信,能在敌人眼皮底下活的有声有色,隐修自问他可远远不如此人。
计松闻言,眼神中露出得意之色,淡淡道“嘿嘿,若是进阶凝液期的话,在下自问还是有些手段的,要是隐道友连凝液期都无法进阶,今日之事不提也罢。”
说到此处,计松眉头一皱,面显决绝,郑重的说道“隐道友放心,大不了计某立道誓便是。”
“哦!”隐修微微一惊。道誓,这种以自身魂魄在大道面前起誓的方式,在修炼界是极富有约束力的真命誓言之一。不过,绝大多数修士对此极为谨慎,轻易从不立誓,甚至到了忌讳的地步,不过想想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若是一不小心违背誓言,大道临身,纵使修为通天之辈,恐怕也要落个体魄皆散的下场。试问谁还敢轻易立此誓言。
计松伸出一手,微闭双目,只见从他两腮鼓动,张嘴吐出一大片白色霞光,宛若云雾般在其身前变幻不定。随着他两道法诀没入其中,原本似散似离的云雾,逐渐凝聚一片白色光幕。却如实质一样,他咬破舌尖,轻声低语,一枚枚血色文字接连涌出,落在光幕上。
大致意思为:五年之内,二人修为进阶凝液期后,共同前往镇疆城,探寻田家老祖之墓,倘若有一人在此期间身死,或未进阶凝液期,此誓作罢。如有违誓,不入轮回之道!
待计松言罢,这白色光幕顿时光芒万丈,刺得他赶快扭头躲避,双臂更是遮挡住眼睛,上面的血色文字散发着庄重威严的气势,仿佛大道之下,不匀任何人亵渎违背,同时光幕上漂浮出一枚古怪的符文没入其眉心后,消失不见。
白色光幕从两端缓缓卷起,宛如一道谕旨,之后这谕旨上冒出一道白色光柱直冲天际,随之冲天而起,消失不见。
隐修双目微眯,心里暗暗盘算起来,这计松敢于立下道誓,想必也不是弄虚作假,而五年内进阶凝液期,以他的资质来说,也并非是件难事,再说这道誓对自己也无约束力,即便自己进阶失败,超过五年之约,此誓自然也就烟消云散,双方都不会受罚。
“既然计道友都立下道誓,那在下再废话,就显得矫情了!”见对方如此干脆利落,隐修倒也有些惊讶。
就在他尚未回过神来的时候,只见漫天狂沙弥漫的地方,有两道摇曳不定的遁光,缓缓飞射出来。这两道遁光摇摇晃晃,在空中抖动的厉害,随时都有掉下来的可能。
突如其来的遁光,令隐修二人错愕不已,随之二人似乎是想起什么,纷纷凝视望去。
这二人正是余欢、余樱兄妹,此时他二人脸色异常惨白,身上的护体光罩晦暗无比。明显已是强弩之末!
似乎是见周围明亮了许多,劫后余生般的笑容涌在二人脸上,也不管急坠而下的身躯,将仅剩的法力一收,任凭自己从半空落下。
隐修望着不远处两道坠下的身躯,侧首看向计松,随之各自脸上露出阴沉的笑容!
虽然不知这余氏兄妹为何此时逃出来,但隐修此时可不会想这么多,腰间乾坤袋光芒一盛,接着一把紫色小刀飞射而出,在空中涨大到两尺多,随着他抬手在空中一抓,紫星刃稳稳的落在他手中。
这时,余欢二人也是发现隐修与“田庸”。望着二人走来的身影,脸上尽是惊慌之色,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右手不由往腰间摸去。
“道友…”
余欢脸色煞白无血,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道紫色刀芒划过脖颈,头颅一下子与身体分隔开来,掉落在地上。
“砰”
余欢无头尸体倒落在地,脖颈上涌出大量血液,血红色的液体迅速将地面沙粒浸湿,而其头颅滚落在地,脸上保持着骇然之色。
另一边,计松阴沉地一笑,单手一番间,火红小旗凭空飞出,而他手中法决紧跟着变幻,火红色小旗震动,纹路骤然亮起,挥舞之间,一道赤焰包裹的长枪在离地面三尺的高度激射而过。
而这时,远处的余樱单手一抛,一条青色巨蛇飞射出来,猛然一甩蛇尾,将赤焰长枪拍飞出去。
而她瘫软在地一动不动,容颜上绝望之色一览无遗。
隐修走过去,将余欢腰间的乾坤袋摄入手中。打开一看,见其中五六块中品灵石和三枚刀刃漂浮其中,嘿嘿一笑后,直接收了起来。然后,单手凭空一摄,余欢手中紧抓着的金色小钟便飞了出来。收起来后,扭头看向一旁的计松,略带笑意的说道“计道友,不知可用在下出手?”
计松见隐修已是将余欢斩杀,略微一惊,随后手中加紧攻势。
“突木术“只听计松大喝一声,单手在地上猛然一拍。
远处,余樱身下的沙粒飞快涌起,一道水桶粗的树桩忽然顶撞而出,一下子将她柔软的娇躯顶飞出去。
“啊。”
伴随着惨叫声,余樱被顶到半空中,妖艳的面容上满是惊惧之色,随之更令她恐慌的是,三道赤焰长枪已是到了跟前。
“轰”
天空中,余樱婀娜的身躯上出现三个手腕粗细的大窟窿,血液汩汩而出。身体上还燃烧着赤焰,而她玉手缓缓抬起,强忍着胳膊上的灼伤之痛,冲腹部的伤口摸去,然而意识消退,身体在火光的包裹下从天上掉落下来。
主人已死,青色巨蛇失去法力支撑,化作一件青色长鞭掉落在地。计松也不客气,走过去捡起,在手中把玩一番,就收了起来。
“哼,如此也算是为明溪二位道友报仇了!”计松冷哼一声,囔囔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