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茂招呼那人上楼,入了拐侧第二间房,说道:“客官,这间才收拾出来,您住这儿,也安静些,客官夜间要些什么请吩咐,小人立马送来,免得再夜深扰了别人。”
那人打量了下柳茂,说道:“这么小个清秀伙计,倒是会来事,我不要什么,只问一件事。”
“什么事,您说便好,小人是知无不言。”
“哎,别给我这小人那小人了,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我叫柳茂。”
“名字倒是普通,我叫许平贞,我问你啊,最近你们镇上可有什么怪事没有?”
“什么样的怪事?”
“嗯,比如有人失踪了,尤其是小孩儿。”
柳茂急摇头:“未曾听过,这事情我们开客栈的能知晓多少?”
许平贞脸上出现一丝疑窦,再凝了凝柳茂,挥手道:“好了,我很累了,对了,此事我跟你问了,你却不要往外说,与你无关。”说罢,他将一小锭银子放在柳茂手中。
“不可,不可。”柳茂推还给他,但手上却一点推不动,许平贞道:“我问了你话,自然许你些报酬,哈哈,孩子,不是什么封口费。”
“那……”柳茂嘻嘻一笑:“我就收下了,那客官您休息。”
“好。”等柳茂退了下去,许平贞忽然一纵身,竟直接跳上了房梁,双眼如炬,查看这整个房间,好一会儿,轻飘飘的落地,丝毫没有声音,笑道:“看来是我多疑了。”
此夜无话
……
整整十日,这许平贞很奇怪,他每日辰时从店里出去,酉时回到店里,什么也不说,就回到房里,点了饭菜吃,很奇怪的是,他似乎不愿意见别人,只让柳茂一人送来。
这日柳茂正招呼完了客人,忽然张秋凑过来道:“柳茂,你说那个人现在应该该回来了吧?”
“哪个人啊?”
张秋哼道:“明知故问,这人在店中住了那么久,每次送饭都是你送上去,我还能问的谁?”
柳茂道:“我怎么知道呢?”
“你不知道,你怎么可能不知道,他每日都是一个点出去,下午同一个点回来,你咋这么不上心,不觉得奇怪么?”
“奇怪什么,人客人有自己的事情,我关心做什么?”
“嘿,你这小子,变得那么老成了?对什么事情都好像不上心。”
“上心?别人的事情,我打听那么多做什么,小张,我看你也别那么多好奇心,你管别人做什么呢,又不关咱的事情。我替掌柜的做事都还做不过来,怎会去做别的。”
“哼哼,你这家伙,最近跟着大神儿吃了些什么迷汤,他也一直不说话儿了。”
“小张啊,他们不说话,你就很闷了么?”忽然一人走进来说道。两人见去,却是罗海进来了,他挎着刀,旁边人都躲开了,柳茂打招呼道:“罗捕头来了,请进。”
罗海点头道:“小柳儿,去给我沏壶茶。”
“好好。”
罗海坐下,笑着对张秋道:“小张,你们刚才说什么?”
“没什么!”
张秋要走,罗海道:“等等,有事情跟你们说一下,很重要。”张秋不耐地看了他一眼,道:“你快说,喝完茶快些去办公事。”
“哎,你这是什么态度?”罗海怒道:“我吃你们客栈的饭不给钱吗?”
张秋皮笑肉不笑的道:“那倒不是,只是你一到这儿,脸色跟铁板似的,谁见了不怕,你新官上升三把火,咱们镇你就是一霸啊。”
罗海摇摇头道:“嘿,这些我可管不了,郑老板在不在?”
“不在,有什么事你说,你不是了解么,老板总喜欢闲溜达,或者去跟别人游山玩水的。”
“那好,我跟你说,你帮我转告……不行不行。”罗海摇头道:“此事重要,你……”瞧得小张古怪的眼神,便拍了拍桌子,说道:“你可不能乱说。”
“哎,你说不说啊,我还要招呼客人呢?既然你信不过我,就别说啦。”
“罗捕头,你的茶来了。”柳茂将茶给他倒了,正要走,罗海说道:“等等,你也过来,反正此事你们非知道不可,方师父说了,在这镇上也就郑老板和他最熟,此事我若不跟你们说,也没人说了。”
张秋忽笑道:“怎么说,你手下还没有一个两个兵?”
罗海道:“如今也是招不到人,本来有两个,但他们一个病了,一个辞了,我也没办法。”
“说吧,什么事情?”
“听到最近的两个小镇上的人说,有一批人贩子,咱们镇上接到两起报案,陈家村的一个,庆门街严老板家的孩子也丢了,我查了三天,却一点没线索。跟你们说是想让你们留意一下咱们镇上最近来没来陌生的人,若是有,你们立马跟我说,另一个镇的捕头来了衙门说此事,极为蹊跷,我非破了不可。”
张秋笑道:“这就是怕丢了你罗家的面子?”
罗海道:“也不全是,也不怕跟你们说,我在七八岁的时候,曾被人贩子偷去过,我反抗,用牙咬他们,他们毒打我,后来,他们整整虐待了我半个月。最后我趁着他们不注意,逃了出去,他们来追,追到了一个山崖边,我也不怕死,跳了下去,可没想到我却是命大,没死。后来,我爹抓了他们,我既然没死,他们自然会死了……如今又有这样的事情,我怎么能放过?”
柳茂道:“更大原因是因为恨?”
罗海点头道:“有什么情况及时跟我汇报,你俩都在这店子上招呼客人,而且又这么小,也不会有人知道你们盯梢的。”
张秋忽的一拍桌子,道:“我们凭什么帮你?”
柳茂道:“这些人贩子拐卖童少,罪大恶极,罗捕头办公事,我们为什么不做?”
张秋道:“你的任务是招呼客人,也不是衙门的人,管那么闲档子事情做什么?柳茂,你怎么不去跟着罗捕头混?”
“我……”
张秋又说道:“罗捕头,你喝完了茶快些走,别耽误我们做生意。”
“你这是什么话?”应天运过来插话:“小张,罗捕头好歹是朝廷的人,你怎能不尊重人家?”
张秋冷道:“算你的账去,我说话碍着你了么?”
应天运向罗海作了揖,道:“罗捕头,有什么吩咐啊?”
“没和你说话,应天运,你插什么嘴?”罗海呵斥道:“小柳,小张,我也没难为你们,只希望你们帮下忙,等郑老板回来,我跟他说一说。”
张秋摆摆手,道:“好了,我看你为人正直,做事也是秉公而持,不过你也太冒进了,跟这儿说万一走漏了风声可不得了,这事情我们帮你留意,一有情况会跟你回报的。”
“那好,多谢。”罗海紧瞧了张秋两眼,扬长去了。
柳茂摇摇头,应天运道:“小张,什么事情啊?竟让罗捕头似乎是求着你们?”
“关你什么事情?算你的账去。”张秋白了他一眼,忙自个的去了。
“柳茂儿……”柳茂也不理会他,转身去给别的客人倒茶。
……
晚上,柳茂正给唐大嫂择菜,张秋也来帮忙,碰了碰柳茂,说道:“今天有点奇怪,觉不觉得?”
“什么奇怪?”
“罗捕头。”
“哦,他不是一向这样么?”
“不对,不对,他今日竟然向我们求救,我觉得不正常,虽然来得不久,但他那么个高傲的人,怎么会向我们求救?还有,你看掌柜的,是不是出去时间变长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唐大嫂笑道:“掌柜的生性好玩,不过年纪不小了,也没个家室的。”
张秋将大葱剥去了黄皱的茎皮,道:“我爹妈也为他急得很,不过他这人却一点不在心上,姥姥经常念叨他,三年也没回老家了。你看他现在没回来,是去干什么了?”
“也许是和朋友喝酒喝醉了,这种事情,一年也有几次,这不到了进京赴考的日子近了,他一些朋友可能要走了,赴宴就多了,不稀奇的事情。”
柳茂笑道:“你看,你也不明白,瞎忙活什么?”
张秋一把将葱头掐了点,向柳茂扔了去,柳茂连忙躲开,道:“我还有点奇怪,你怎么就答应了罗捕头了?”
“答应什么了?”唐大嫂眼中冒出一丝奇光,说道:“难道……这罗捕头名家之后,小张啊,配的很!”
张秋红了脸,呸道:“什么配不配,他来求我们?我看他是来求我舅舅的。”
柳茂道:“你这一说,我还记得,这不像他平时的作风。话说回来,你当时问我那个问题,我还真想起来了……”他说到一半,又讲话咽了下去。
“什么,你想起什么了?”
柳茂脸上半惊半疑:“你说罗海说的事情是真的吗?”
“肯定真的啊,他没事框我们做什么?”
唐大嫂一撂手,道:“你们两个小鬼,说什么呢,我半天没听懂,罗捕头东西南北的,到底怎么回事。”张秋将罗捕头说的事情讲了一遍,唐大嫂惊恐的道:“那我得先走了,看看森子和淼子在不在。”他在围裙上擦了擦手,火急火燎的去了。
张秋道:“你想说什么?”
柳茂挠头道:“这事情很为难,我答应了,小张,你说,自己的承诺重要还是别人的安危重要?”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你觉得哪个重要?”
张秋道:“那看什么事情了。”
“我又不懂你的意思了。”
“那你是觉得哪件事更重要?”
“我若是知道,也不用问你了啊。”
“你就说什么事情吧,小柳,你都把我气晕了。”
“我又不能说。”
“哼,你真是个木头加呆头,话都说不清楚么?”
“哎,不是,不是,小张,这事情我只跟你一个人说,其他人你也别告诉。”
“你说,我张秋可不是个多嘴的人。”
“嗯,你不是问我今天那个客人么?”
“你这么一说,我今日还没看到他回来呢,奇怪了,舅舅也没回来。”
柳茂站起来,脚步踌躇,忽又回过头:“他叫许平贞。”
“嗯,那又怎样了。”
“他第一日来的时候,就问了我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我也是忽然明白过来的,他问我和罗捕头一样的,我们这儿有没有人失踪,尤其是小孩子,这……”
张秋一下跳了起来:“你是说……咦,这许平贞向你打听,行踪诡秘,在咱们这儿这么久,正好咱镇上丢了孩子,你怀疑是他做的?”
“你别乱说,我可没这么想。”
张秋道:“你没想我这样想,他先问你,是探探风气,知道咱镇上没这档子事,他好下手,嗯,你看他一天……不对啊,他若要偷孩子也不会大白天出去。”
柳茂点头。
张秋拍了拍柳茂肩膀:“你是怎么想的?”
“我想……我想不到,我是觉得,今天许平贞没回来,应该是出了什么事情。”
“唔……”
……
夜深了,柳茂却好久才睡着,一碰到这样的事情,他心中总觉得十分惧怕,想起紫云山庄的事情,更添了几分惴惴。
疑云在柳茂的心中种下,张秋心宽一些,不过到了第二日,祝前年将馒头和米饭蒸好了,唐大嫂也将缺的菜买了回来,众人吃了早饭,甚至应天运在外溜达一圈都回来了,郑寻生都还未曾回来。
唐大嫂说道:“老祝,你说这掌柜的去哪里了?”
祝前年拍了拍脑袋,一手插在腰间:“这多少年没出这样的事情,掌柜的莫非堕入那烟花场所去了,你别说,咱们掌柜的油头……不对,风度翩翩,男人嘛,他也没成家,也是正常的。”
“呸!”唐大嫂道:“你这个粗人,少在这儿胡说,咱们掌柜的一向行的端坐的正,怎会去那种地方?”
祝前年道:“我只是推测推测而已,他也是三十好几的人了,年纪虽然没我大,却比我会来事的人多,待人又好,他朋友多,未必不是昨夜未曾睡好,就算到现在起了,朋友也得款待一番,也不一定。”
唐大嫂轻声说:“老祝,我昨儿听小张和小柳儿说咱们镇上有人贩子,我怕……”
“嘿,我说妹子,你是不是担心孩子担心傻了,咱掌柜的是孩子吗?”
唐大嫂道:“不是,我担心森子和淼子,他们放学到这儿还有一段路哩。”
祝前年道:“那该担心,孩子什么时候放学?”
“还有些时候。”
“等会儿我去接他们回来。”
……
“小张,你怕不怕?”
“我怕什么?”
柳茂说道:“掌柜的现在都还没回来。”
“那有什么怕的?舅舅又不是小孩儿,怕他被人捉了?”
“那倒不是,你看,那个许平贞到现在没回,掌柜的到现在也没回,这是巧合吗?”
“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是有点奇怪,刚才大神出去看了,等他回来说吧,以前舅舅没回,都是的大神找他回来的。”
“哦……”话音未毕,应天运忽然从店门侧蹿了出来大叫。
“大事不好了!”
“什么不好了?”两人问道。
“掌柜的……掌柜的……他,他。”他哑着嗓子始终说不出了。
“你倒是说啊,急死个人了。”张秋一把抓住他。柳茂递上一杯水来给他喝。
这时唐分慧和祝前年走了出来,问道:“大神,发生什么了?”
“不好。”‘咕咕……’(咽水声),舒了口气,应天运继续道:“掌柜的被抓了,我亲眼看见的,罗捕头把他还有几个人进了衙门,都上了铁铐。”
“咱们掌柜的到了什么事?”祝前年问。
“我怎么知道,我一见到,就回来通知你们了,怎么办,咱们得救救掌柜的。”
“咱们先去看一看,舅舅行事从无偏差和不妥当的地方,想来是误会。”
“那铐子都戴上了,进了公堂,能是误会吗?”
唐大嫂道:“大神,去拿点钱,若是真有什么事,也好打点一下,不至于让掌柜受苦。”
“把店子关了,咱们去衙门看看去。”祝前年道:“掌柜的对我有大恩,我绝不能袖手旁观。”
众人收拾一番刚想走,还没出门,就听到熟悉的声音。
“这大白天的关门做什么,我还做不做生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