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乾放下了手中的杯子,嘟哒一声,将身体靠在了沙发上。 “和陆双离婚的真实原因,其实是……” 陈安洵下意识的吞了吞口水,而这个小动作,却被韩总果断的洞察到了。 陈安洵在关注着这个问题的答案,并且……很关注。 “我们离婚的事情……你很好奇?” “好奇谈不上,大概是想知道一个理由。” 陈安洵眸光深邃的回答,他伸手摸了摸自己带了些青茬的下巴,忽的态度冷硬起来,语调也比刚刚要坚定几倍。 “我想知道理由。” “理由和办案有关?” “无关……但和我有关。” “何处有关?” “个人感情有关,我喜欢陆双。” 话一出口,陈安洵似乎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好像心中那埋葬了长长久久的大秘密就这么破茧而出了。 而后……空气便陷入了让人喘不过气般的宁静。 可陈安洵的心里却舒坦了不少。 他泰然自若的凝视着韩乾的眼眸,事已至此,早就没有必要再瞒。 躲躲闪闪并不是他的习惯,他更习惯……正面突破。 “其实我喜欢陆双很久了……四年前碍着她是有夫之妇,不敢表达自己的感情,后来你们虽然离婚,但我一直以为你出事有我的责任,所以也不敢去挖你的墙角。我就这样磨磨唧唧、犹犹豫豫,在无数次有信心和失去信心之间徘徊着。今天我也可以直接告诉你,我确实喜欢陆双,我喜欢她。” 韩乾并没有发怒,态度自然是四两拨千斤。 “喜欢陆双……” 他默默的念着这几个字,似是在咀嚼着什么莫名其妙的深意,“你可知道喜欢陆双的人有很多。” 车安洵的回答也霸道,“知道,不止你我两个。” 当然,他说的是实话。 据他所知,陆双的追求者不少。 不往远处说,陆栖迟不就是一个吗?那可是和陆双一个家谱上的人……若是再往远处说,那可就更多了。 陆双在墨尔本的思念,不止韩乾在关注她,他也在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 “韩乾,我只问你一句话……你会和陆双复婚吗?” “我活着便会。” 男人斩钉截铁的说,而后便继续道,“我会替你去做诱饵,但有条件……把你这点儿心思,给我吞回去,永生永世不许让陆双知晓。” 最后的结果,陈安洵自是点头答应了。 好像在男人的世界里,很多事情从提及到决定不会刹那的时间。 而在陈安洵的世界里,再多的儿女情长也总不及案子重要。 他知道韩坤约了韩乾天亮后见面,这是他唯一,也是最后的机会。 这个案子拖延的时间太久,久到他不能允许这其中再有任何的变故了。 陈安洵走之前,留给了韩乾一部微型耳机,这设备是他自掏腰包添置的,不过几毫米粘贴大小,贴在耳朵里,神不知鬼不觉。 韩乾带着他,陈安洵便可以透过这个耳机监控到韩家大宅内发生的一切。 韩乾的任务很简单,在和韩坤交流的过程,他们兄弟二人谈论任何事情他都不管,他想要知道的首要情报,便是强哥的位置,警方需要活捉强哥。 其二,韩乾需要拖延时间……不能让韩坤逃跑,陈安洵会在八点后向领导申请紧急逮捕令逮捕韩坤,而在警笛响起之前,韩乾都要将韩坤留住,不能让他离开韩家大宅一步,否则事情会变得更加麻烦。 这两件事说起来简单,可做起来……却透着复杂。 就像在四年半以前,陈安洵不过也交代了一件简单的事情让韩乾去做,而这最后的结果,便是四年的时间,韩乾坐在了轮椅上。 有的事情分不清对错,也说不明白谁亏欠了谁,大概在彼此达成某种协议的时候,便需要各自为各自的决定负责了。 陈安洵走之前,韩乾叫住了他,说了句,“事成之后,两不相欠。” 那个男人没有说话,走得孤傲。 他们之间其实早就互不相欠了,隐忍的爱,愧疚,被怀疑与怀疑,一切的一切。 韩乾不敢保证这次和韩坤的会面会是什么结果,这也就是他迟迟没有和陆双复婚的缘由。 他可不舍得他家又又冒着会成为寡妇的风险和他在一起。 而他刚刚和陈安洵的约定也作数…… 无论如何,无论他是不是活着,陈安洵都不是陆双的好归宿,甚至不能成为备选。 一个无法提供女人优渥生活环境的男人,他不能放心。 后面……他便只需要去和自己的亲弟弟面对面了,过往,时间,以及所有。 * 叶秋将车子开进了大宅的门,在主宅门口停好。 他拉起了手刹,仪式性质般的认真问道。 “老板,我去帮您拿轮椅?” “恩。” 韩乾默默应了声,那紧闭着的眼眸才终于睁开。 快到清明节了,天气却还冷着。 韩乾出门的时候特意好好打理了自己,一身深灰色西装,黑色领带,白衬衣和袖扣整整齐齐……而那袖扣,是陆双很久前送给他的。 手指轻轻抚了上去,转了转。 指尖的冰凉似乎不复存在了,取而代之的……是他大抵能感受到属于陆双的温度。 韩乾坐在轮椅上被叶秋推着,还没有往前几步,便被主宅走出来的男人拦住了去路。 那个男人没有什么表情,身量和叶秋差不多,都是沉默寡言的主儿。 他在韩乾面前停住脚步,微微颔首,只道。 “二爷在花圃等您,您直接过去吧。” “好。” 韩乾默默的应了声,示意叶秋去花圃的方向。 如果韩乾没有记错的话,据探子的线报,从老爷子去世后,韩坤便再没有打理过花圃,可如今看着这花园枝繁叶茂的样子,一时倒让韩乾不解了。 轮椅压过微湿泥泞的沙土一点点向前,在温室的门口停下。 通过那扇门,韩乾看到了韩坤的身影,此刻蹲在某株花的前面,带着手套刨着地。 陈安洵说,韩坤已经做好了逃亡美国的准备,不过眼看着他这闲适的样子,并不像如此。 叶秋要去推门,却被韩乾挥手制止了。 就像他们来这里之前,叶秋曾经为韩乾准备了手枪防身,却被他制止了一般。 那个时候,韩乾只是说,见自己的亲弟弟,用不着这个…… “叶秋,你不用进去了,在这里等我。” 韩乾淡淡道,随即转着轮椅,自己进了温室。 车辙缓缓压过泥土,发出了窸窸窣窣的声响,韩坤却始终蹲在地上,在侍弄着那株花,手中拿着工具一下下挥舞着,并没有起身回头。 似乎感觉到韩乾的气息渐渐接近,他才慢悠悠的说了句,“你来了?” “……” 韩乾没有说话,只是将轮椅的车轮锁好,撑着扶手坐稳。 “看着我现在这幅模样,你应该很开心吧,韩乾。你吞了整个韩盛集团,留了个空壳子给我,让我当个名存实亡的董事长。你带着老三离开韩家,留了这栋大宅给我,可是现在也要整体拆迁了。你依然拥有一切,我依然一无所有,看着我落到这番田地,你是不是要爽快死了?” “这是你自作自受。” 韩乾冷声说道,眼眸低垂着,只望着韩坤一直在整理的那丛花草。 这原先是他的父亲最喜欢的花,韩乾叫不出名字,却也识得花型花色,开得好的时候,便是如血一般的鲜红,它曾经一度落败,此刻却也开得这样好了。 “如果说我有什么地方像爸爸,大概……就是这养花的手艺了。” 韩坤猛地笑了起来,似乎对于眼前这株明媚耀眼满意得很,“韩乾,知道我为什么叫你过来吗?” “……”韩乾没有搭理他,也是见这久久的沉默,韩坤才笑意吟吟的自问自答。 “因为……我想让你,去死。” 这最后两个字,他特意压低了声音,仿佛在耳语。 可这每一个字都像带着刀子,在韩乾的心口上一刀刀的剜过去。 从一开始到现在,这想要他命的人,竟然是他的亲弟弟,说来可笑不是吗? “我现在就在这……如果想要我的命,就凭你的本事来拿!” “你以为我不敢?!” “你敢吗?拿着你手中的东西,抵住我的脖子。” 韩乾的声音依旧充斥着冷意,韩坤似乎被他惹得恼了,大步流星的冲到他的面前,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 “别激我,你以为我不敢杀你!?” “你敢……毕竟你手上的人命已经很多了,爸、那个被你玷污了的小女佣、死在山脚下的汽车修理工、还有韩盛集团猝死的高管……太多太多了,多到我都数不清楚了……” 而听到韩乾的话,韩坤却忽然间笑了起来。 他松开了抓着韩乾衣领的手,笑得前仰后合,甚至笑出了哭音。 “你还漏说了几个,比如……被我埋在这园子里的。” 韩坤依旧压低了声音。 韩乾偏了偏脑袋,只是淡定如山的望着眼前半疯的自家弟弟。 “你难道不想猜猜有谁吗?友情提示……是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