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里，柳云便知道那财务在避重就轻，打断她说：“肖小姐，虽然你们不欠银行的钱，但你们欠供应商很多钱，我们要知道的不是你们的流水账，而是你们现在详细的财务状况。还有，你们说的总资产，是你们自己的评估，还是经过相关权威部门的评估？”
那肖小姐为难地看了看刘鸿毅，而刘鸿毅的神色也显得有点凝重，听柳云这么说，他便知道对方是有备而来的。沉默了一下，他跟那肖小姐说：“那你就把详细的情况跟柳小姐他们介绍一下。”
“好。”于是肖小姐从笔记本里拿出了一份财务报表，开始介绍起来：公司年营业额1.2亿，流动资金1000万，总资产五千万，利润率20%，纯利率10%，在外应收未收货款2000万，应付未付款1000万，其中2000万应收未收货款之中，有一笔600万的货款将成为坏账，其他暂时都是正常的。
听了肖小姐的介绍之后，柳云马上提出质疑：“刘总，你们的总资产五千万是怎么来的？就象我刚才说的，是你们自己评估的，还是相关权威部门评估的？还有，你们的应付未付款应该只是指这个月的，那么你们全部的应付未付款是多少？”
刘鸿毅小脸沉了沉，用手推了推眼镜，说道：“这是我们自己评估的。”然后又跟肖小姐说道：“我们总共有多少应付未付款，你跟柳小姐汇报一下。”
在他看来，柳云他们都是精明人，要想让他们入股光辰，就必须自爆家丑，虽然这样对他们非常不利，而且也是一件难堪的事情，但这总比坐在这里等死要强。
“好。”那肖小姐看了看报表，然后说道：“我们总共欠供应商1800万，其中1000万是已经到期要付的。”
柳云问道：“那你们库存是多少？”
“2百多3百万。”
“那你们有没有拖欠员工的工资？”
刘鸿毅小脸抽搐了一下，说道：“柳小姐，不瞒你们说，我们现在的确挺困难的，员工上个月的工资还没发。”
旁边的陆翔说道：“现在快月底了，那你们欠的就不止是一个月了，而是两个月了。”
刘鸿毅点了点头，“可以这么说。”
柳云说道：“刘总，如果再计算上其他没有算上的费用，那你们已经是资不抵债？”
到了这个时候，刘鸿毅也只好承认了：“如果从帐面上看，可以这么说。”说完之后，脸色有点黯然。做企业这么久，他从没这么狼狈过，从没这么丢脸过，但为了企业能够生存下去，面子什么的都不重要了。
袁拓看刘鸿毅一脸悲怆，倒也佩服他的勇气和坦诚，看得出来，这个刘鸿毅并不是一个狡猾的人。
柳云是个精明的人，知道这个时候越放大光辰的困难，对他们入股光辰就越有利，所以看到刘鸿毅那沮丧的模样，心里暗中得意，决定乘势追击。
“刘总，看来外面的传说并不是谣传，以你们现在的情况来看，如果再没有新的资金进来，那你们公司就只有等着清盘了。”
刘鸿毅满脸严峻，冷冷说道：“柳小姐，你们也太小看光辰了，小小几百万还伤不了光辰的筋骨，那些讹传我们倒闭的人都是别有用心的，何况光辰在市场经营这么多年，根基牢固，好歹也是知名品牌，如果我想找人合作，相信很多人都会感兴趣的。”
柳云微微笑了笑，说道：“刘总，你说的是以前吧？不错，以前光辰的确算是个名牌，如日中天，但现在是不是名牌刘总心里应该比我们清楚，现在市场风起云涌，强手如林，光辰处于什么样的位置刘总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
柳云这番话绵里藏针，刺得刘鸿毅的心肺隐隐作痛，虽然他一直不愿相信光辰已经不是往日的光辰，但光辰这几年的经营越来越困难却是不争的事实，特别是那笔货款收不回来之后，更是把光辰推入了冰窟，往年积累下来的弊端也仿佛在一夜之间曝露无遗。
刘鸿毅不希望在光辰的困难上跟柳云过分纠缠，所以话题一转，便转到入股方案上。
“柳小姐，我们已经把光辰的情况跟你们介绍清楚了，也算是拿出了最大的诚意，希望你们也拿出你们的诚意，我想听听你们的方案。”
柳云看了看袁拓，袁拓沉吟了一下，然后附首和柳云耳语商量了一番。两个人商量之后，柳云对刘鸿毅说道：“刘总，光辰的情况虽然比我们之前所了解的还严峻很多，但我们还是愿意入股光辰，我们的方案是800万买光辰51%的股份，经营班子重新换人。”
听了柳云的方案之后，刘鸿毅脸色大变，不加思索便一口回绝：“不行，光辰的经营权多少钱都不卖！不管你们入资多少钱，都不能超过49%，何况你们区区800万就想卖光辰的经营权，简直在是作梦。”
柳云说道：“刘总，你先别着急，你仔细想一想，如果光辰给清盘了，经营权还有什么意义？还有一点，光辰之所以走到现在这么困难的地步，一定是经营思路上出了问题，如果不改变经营思路，就是投再多的钱都是没用的，所以经营班子一定要换。”
“经营班子换不换可以商讨，但经营权是绝对不会卖给你们的，800万最多给你们20%股份。”
“刘总，以光辰现在的情况来看，我们800万买光辰51%的股份并不过分，客观来说还绰绰有余，如果你认为吃亏了，我们可以请专业的会计师来评估一下。”
“柳小姐，我还是那句话，光辰的经营权多少钱都不卖，你们不要心存什么妄想了。”
“刘总，你们现在的情况这么严峻，相信也只有我们愿意投钱给你们。”
“不，你们这是趁火打劫，不是诚心来跟我们谈合作的，如果你们没有更好的方案，那就请便了，不要再浪费彼此的时间了。”刘鸿毅看起来很激动，小脸已经涨得通红了。
听刘鸿毅说得这么坚决，柳云毕竟年轻，开始有点急了，忍不住站了起来，说道：“刘总，你，你这是拒绝我们吗？你可想过后果？”
“是，我告诉你们，就算光辰倒闭我也不会把51%的股份卖给你们的。”
听刘鸿毅说得决绝，柳云也有点生气了，准备反击，但她还没开口，旁边的袁拓已经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角，冲她摇了摇头。
看袁拓这样子，柳云马上意识到自己冲动了，忙把未说的话吞了回去，坐了下来。
看局面陷入了僵局，袁拓知道再逼刘鸿毅，只会让谈判崩裂，倒不如给时间给刘鸿毅思考，让他冷静看清楚光辰面临的困境。
想到这里，他又附首在柳云的耳边低语了一番。两个人轻声商量了一下之后，柳云对刘鸿毅说道：“刘总，我们是非常有诚意入股光辰的，我相信我们提出的方案并不过分，刘总不妨再详细考虑一下，如果觉得我们的方案不错，我们再约时间洽谈后面的细节。”
刘鸿毅主意已定，说道：“柳小姐，谢谢你们的好意，我刘某人心领了，各位请吧。”然后做了个送客的姿态。
看到这种局面，袁拓他们知道已无法再谈下去了，只好先告辞。
袁拓他们离开之后，那财务经理肖小姐一筹莫展的样子，忧心忡忡地看着刘鸿毅，说道：“刘总，如果再没有新的资金进来，我们就快撑不住了。”
刘鸿毅脸色发青，没有回应，好似还没从刚才的谈判中走出来。
看他不出声，那肖小姐又说道：“几个比较激进的供应商已经发了律师信过来，说如果我们再不付款，他们就要付诸行动了，一旦他们引发官司，我怕其他供应商会跟风，到时候公司可能会被清盘。还有，由于上个月的工资还没有发，员工已经充满了怨言，如果这个月再没钱发工资，恐怕会引起员工大面积的骚动，所以这个月无论如何都要筹钱先把员工的工资给发了，以稳定他们的情绪。”
刘鸿毅当然知道现在形势紧迫，但要他把自己一手创办的企业拱手相让于他人，实在让他难以接受。沉默了一会，他跟肖小姐说：“我会尽快筹钱的，业务部那边的回款情况怎么样？要逼业务部尽快收款。”
那肖小姐说道：“我天天都在追业务部，但业务员说现在外面都在盛传我们快倒闭了，所以很多客户的态度很模糊，嘴里都说着好听，但就是不见行动，好像都在观望，好像都在希望我们快点倒闭似的。”
刘鸿毅忍不住骂道：“这些混蛋家伙，平时拖一下也就算了，现在都这个时候了还想浑水摸鱼，真是想错他们的心了！我会跟业务部说，哪个故意延期而且数额较大的，都给他们发律师信。”
他想了想，又说道：“员工那边的工作你去跟人事部商量协调一下，尽量安抚他们的情绪，至于供应商那边，你也配合一下采购部，帮他们尽量安抚供应商的情绪，争取不要把事情激化，这个时候千万不要得罪他们。”
那肖小姐面露为难之色，这段时间她都快给供应商逼疯了，有时真的想一走了之，但刘鸿毅平时对她不薄，她不忍心就这样一走了之。犹豫了下，她对刘鸿毅说：“刘总，你放心去筹钱吧，其他的事情交给我。”
刘鸿毅落寞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说道：“好，难为你了。”想了想，他又说道：“你再帮我出一个通知给业务部，仓库里的货物一律按成本价出售，条件是必须收现款。”
那肖小姐迟疑了下，还是说道：“刘总，这没用的，据业务部反映说，现在不是价格的问题，而是收款的问题，听说客户都接受不了现款交易。”
刘鸿毅瘦脸抽搐了几下，然后说道：“如果是价格力度还不够，再降10%，甚至20%，一定要变现回来。”
他知道，这个决定只会加速摧毁光辰的市场声誉，只会强化光辰倒闭的谣言，但现在他已无路可走，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该断臂的时候也只能断臂了。
那肖小姐的脸上也露出了忧虑之色，说道：“好，我这就去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