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陆翔分手之后,袁拓并没有回去,而是去了一家叫幻世的酒吧。
以前他经常去那里喝酒,已经两年没去了,不知道还在不在。
去到那里,酒吧还在,风格依然没变。在龙城多如牛毛的酒吧中,幻世酒吧不算声名显赫,但它胜在有种与众不同的风格,似乎在制造某种幻世情结,或者某种末世情怀,所以袁拓对它情有独钟。
幻世酒吧的装饰不走传统的富丽堂皇路线,而是独具匠心:大厅加了很多水晶柱子,纯洁而易碎;除了水晶柱子,墙壁上还挂满了各种面具,有伤心的,有快乐的,有愤怒的,有哈哈大笑的,有愁眉苦脸的,有微笑的,似乎人类的各种表情都被他们复制到了墙壁;他们用的灯光也很特别,不是传统的霓虹灯,而是一盏盏的小吊灯,灯罩里不是电灯泡,而是一种特制的蜡烛,由于灯罩颜色不一样,所以蜡烛发出来的光是五颜六色的。
袁拓记得,第一次发现他们是用蜡烛来当照明的时候,感到很奇怪,问里面的服务员:“你们用蜡烛来当照明,是不是隔两个小时便要更换一次?那不是很麻烦吗?”
服务员告诉他:“不用的,这些蜡烛是特制的,可以烧十几个小时。”
一支普通的小蜡烛最多只能烧两三个小时,可以燃烧十几个小时的蜡烛袁拓还是第一次听说,便问他们蜡烛用了什么材料,服务员回答说:“我们也不知道,听说是要保密的,就算知道了也不能告诉你。”
袁拓继续问道:“那你们为什么要用蜡烛来照明?”
服务员回答说:“这样有创意啊,会让客人总感觉到蜡烛就快灭了,黑暗快要来了,给客人营造了某种心理状态。”
“哦,原来这样。”袁拓不得不佩服这家酒吧老板的创意,虽然有点另类,但心思不错,与他们的店名还蛮切合的。
进了酒吧之后,袁拓找了个位置坐下,然后要了半打啤酒,慢慢品尝着。
一个尘封了很久的身影,今晚又开始折磨他了。他越是想摆脱它,它越是顽固。
虽然袁拓想借着酒意,把那个影子压抑下去,但他发现,随着酒意上来,他越是想摆脱它,它越是顽固。特别是一个场景,更是越来越清晰。
那天,天很蓝。
蓝得有点异常,蓝得让人觉得有点心慌。
那天,他们像往常那样,去到一家西餐厅,点了个牛扒情侣套餐。
他知道,她喜欢吃牛扒。
牛扒套餐端上来之后,她看着热气腾腾的牛扒,喜滋滋地说道:“这里的牛扒就是好吃。”
听了她的话,他有点心痛。由于经济有限,他们只能选择周末来吃一餐。
他笑了笑说:“以后我们经常来。”
她摇了摇头,说道:“不,如果经常来,就不会觉得那么好吃了。”
说完之后,她低头闻了闻牛肉的香气,然后拿起餐刀,一小块,一小块地把碟中的牛扒切成块,切好之后,又用叉子一点一点地往自己性感的嘴里送着,那小心翼翼的样子,让他看着觉得心酸。
她看他没有动手,一直在看着自己,问道:“你怎么不吃?”
他轻轻笑了笑,把面前的牛肉推到她的面前,说道:“我不饿,你多吃点。”
但她却把牛肉推回他的面前,说道:“你想胖死我啊?”
他没有再说话,拿起刀,切了块大块牛肉,放在嘴里大嚼了起来。
看他的吃相甚是不雅,她皱了皱眉,说道:“吃牛扒哪像你这样吃的,简直是暴殄天物。”
他呵呵笑了笑,说道:“反正是要进入肚子,怎么痛快怎么吃。”
她看了他一下,浅浅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过了一会,他突然说道:“我们不如结婚吧。”
听了他的话之后,她的手颤了颤,头也没抬,只是轻声说道:“吃饭的时候不谈这个。”
他深情地看着她,柔声说道:“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了,而且年纪也不算小了,是时候谈这个问题了。”
她脸上的表情似乎滞了滞,然后,娇红的脸颊逐渐一点一点的变白。好一会,她缓缓放下手中的叉子,端起面前的开水杯,咕噜咕噜地喝了几大口,然后放下水杯,问道:“今天真要谈这个问题吗?”
他点了点头,“嗯。”
看他坚持,她的脸色越来越白了,淡淡说道:“好吧,既然你今天想谈,那就谈谈吧。”
看她的脸色有点不对,他突然有种莫名的恐惧,说道:“好。”但语气已有些胆怯。
他的好字刚出口,她的眼神突然变得有点锐利,盯着他,问道:“你说结婚,真的要结婚吗?”
在她眼光的紧逼下,他的心突然有点慌张,但还是坚持地点了点头,应道:“嗯。”
她锐利的眼光突然掠过一丝哀伤之色,说道:“那我问你,你拿什么跟我结婚?”
一听她的质问,他的脸不由自主地红了,因为这问到他的痛处了。这几年他的工资本来就不高,一个月才四千块,除了租房子,吃饭,每天的交通费用,工资已经所剩无几,再加上还不定时地给父母一些钱,这几年下来,他也就存了不到两万块钱。
看他沉默,她脸上的哀伤之色更浓了,又问道:“你说啊,既然你想跟我结婚,拿什么跟我结婚?”
又是沉默了一下,他终于说道:“拿我们多年的感情。”
她摇了摇头,说道:“我承认我也喜欢你,也感谢你为我所做的一切,但我们现在并不合适结婚。”
他的心一揪,说道:“从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觉得你会是我的天使,我会好好珍惜你的。”
她突然陷入了沉默。一种可怕的沉默。
过了好一会,她才又开口:“我不是天使,也不敢做什么天使,我只想好好地活着,好好地过好每一天,说真的,我不相信童话。”
“但你为什么又跟我在一起?”他觉得他的心受伤了。
她又是一阵沉默,然后问道:“你想听什么样的答案?”
他咬了咬牙,说道:“我想听真话。”
“好,那我告诉你,我之前的确是喜欢你,但现在的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我。”
他的心一痛,“这么说来,你根本就没想过要跟我结婚?”
“我曾经也很迷茫,但最后我还是坚持了自己的想法。”
“想法?什么想法?”
他们的节奏开始快了起来,语气也开始越来越大。
“我们不合适结婚。”
“为什么!”
“不合适就是不合适,不为什么。”
“因为钱吗?”
“你说是就是。”
“钱真的那么重要?”
“怎么不重要?每天眼睛一睁,都需要花钱,就感觉生活逼人来。”
“钱,我会努力去赚的。”
“不是我打击你,以你现在这样的能力,再过十年你都赚不了一套房子的钱。”
“难道没有房子就不要活了?!”
“活,肯定是要活的,但得看是什么个活法,说真的,我不会和你熬一辈子的。”
“这是你的真心话?”
“是的,本来我不想说这些的,是你逼我的。”
“我逼你?你说我逼你?!”
他们的情绪都开始失控了。
“不是吗?如果你不逼我,也许我们还会好好相处一段时间,但现在这个样子,我们已经不可能再相处下去了。”
“你要分手吗?”
“我们不分手还能怎么样?”
“你不能这样对我?”
“尽管我们做不成情人,也还可以做好朋友的。”
“我不做你的好朋友,我就要做你的男人!”
“好了,这个问题不谈了。”
“不行,一定要谈的。”
看他那么倔强,她暗暗叹了口气,说真的,现在她的心里面也是翻江倒海的。毕竟多年的感情不是说放弃就能轻松放弃的。
“我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你还想我怎么样?”
“我不接受跟你分手。”
“不分手又能怎么样?我要的你又给不了我。”
“我现在给不了,并不代表我以后给不了。”
她沉默了一下,说道:“我不想伤害你,所以也请不要让我为难。”
他忍不住嚎了一声:“你已经伤害到我了。”
“如果你这样认为我也没有办法,我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你还想我怎么样?”
“你。。。。。。”
“我不想跟你吵架。”
“但我想跟你吵架!”
。。。。。。
那天晚上,他们经过了一场激烈的争吵之后,正式分手了。
分手之后,他并不恨她,他恨的,是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