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半个月,尉就像是着了魔一样将自己关在了房间里,废寝忘食。铁匠铺的门口甚至挂起了暂停营业的小木牌。只留下老铁匠看守着铁匠铺。老铁匠已经不需要打铁,尉最近挣到的粮食已经足够两人过完这个冬天。如今老铁匠的任务是将一件件修补完成的铁具交还给前来取货的村民。
“就和说好的一样,两斤玉米面,谢谢光临。”老铁匠将一把修补完的农具交给了一个村民。
“老铁匠,怎么这几天你这铁匠铺还挂上小木牌了?怎么?有生意也不做了?”
老铁匠叹了口气道:“不是不做生意,是我家尉小子这些天忙着呢。没时间。”
“尉小子忙什么呢,有什么还比打铁重要?”
“我也不知道,那天从山里回来之后他连夜把你们这些锅碗瓢盆处理了,之后就一直把自己锁在屋子里,不吃饭,也不喝水。不知道在捣鼓些啥。”
“恐怕是尉小子又有新发明了。”
房间里只有几件简陋的木质家具,一张小床,一副桌椅,除此以外再无其他。那桌子是村里的木匠用多余的柴火做的,为此小铁匠付出了两件铁具刻刀作为交换。此时的小桌子上堆满了一本本厚厚的书籍,那桌子吱吱嘎嘎,摇摇欲坠,真让人担心那细小的桌腿能不能承受得了这些书的重量。
借着窗外透进来的阳光,尉翻阅着伯恩的心得笔记,还不时地做着记录。那笔记上写着的并不是人族的文字,而是矮人语。
若是外人知道尉现在的情况一定会觉得有一丝诡异,尉现在对于矮人语的运用已经得心应手,可是对于人类的文字,他现在还是一个文盲。他反复练习着矮人铭文的书写,心念随着笔画游动,这便是术士的基本功,专业术语中所谓的刻文。
图阵结界是由图阵和铭文组成的。刻文便是心念合一地书写铭文。至于那图阵的绘画,叫做染图,意思是将精神力量灌注入图形之中,当精神力从所有的铭文和图形走完一遍后,尉突然感受到了一丝奇妙之处,仿佛他和大地之间有了一丝联系,他能够感受到大地的气息。尉在纸上所绘出的图阵正是简化版的大地与山。他成功了,他终于触碰到了术士的门槛。他已经能够独自完成简版大地与山的图阵结界。
刚刚做完第一步,尉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始下一步。他撩起袖子,露出手臂,点亮一根蜡烛,将一根银针放在火上烧烤。待银针针尖被烧红,他持针在自己的手臂上刺了下去。针刺的频率很快,不一会,他的手臂上就已经布满了鲜血,可是尉却全神贯注,丝毫没有被疼痛影响到自己的注意力,这个时候他必须心念一致,否则就会全功尽弃。他正在手臂上刺青。
那刺青图案就是简版大地与山的图阵。若是被伯恩见着这小子这么乱来,他一定会大呼小叫并立刻阻止。这简直就是乱来。极少有术士会将图阵刻在自己的身体上,顶多也就是用特殊的墨水画上,或者在穿着的衣服上画上图阵,当然伯恩老头也算得上是个例外,他那身上的刺青在制作时也是冒了极大的失败风险。一般只有疯子才会这么做,更何况尉才刚刚尝试绘画了一次简化版的大地与山就火急火燎地将图阵刺在了自己的身上,这简直比疯子还疯。
要知道疼痛是每一个生物的弱点,疼痛会分散人的心神,使得念力不能集中,所画出的图阵将没有念力的支持,会变成一张废纸。这刺青也是一码事,刺青时产生的疼痛感必然会使心念不能集中,图阵的效果也会大打折扣,甚至是无效。这是相当冒险的做法,可是尉偏偏就这么做了。
待整个刺青完成,尉用布擦去手臂上的鲜血。一个清晰的图阵出现在手臂上。接下来就是验证的时刻,他需要将自己的心念合一,在手臂上构成图阵的铭文和图形上按照图阵运行的顺序快速游走,这个过程哪怕是漏掉其中的任何一个细节都会导致启动图阵失败。
当尉的心念从手臂上的符号上游走时,他的皮肤能够感受到一股能量在移动,随着心念构成的图像越来越复杂,他能够感受到那神秘的能量正在相互作用和运作,就像是一个精密的机器中所有的部件都一丝不差地走到了自己该走到的位置。当整个图阵被走完,尉再次感受到了来自大地的信息。
大地在微微颤动,因为街道上有一辆马车正在缓缓经过。他又感知到大地中有沙沙的声音,那是有一只土拨鼠正在打洞。尉能够将大地下的一切都感受的真切。还有那一团团沉睡在大地中的白色能量体是什么?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尉直接用铁铲开挖,向着那些白色的能量体挖去。没过多久,尉的房间里就出现了一个大坑。他已经向下挖掘了两尺。
当!突然铁锹触碰到了一个坚硬的物体,尉欣喜地用手拨开泥土。那泥土下面露出的竟然是一块白色晶石。这晶石的颜色分为很多种,一般不同的颜色代表其中蕴含的不同元素。因此,晶石是制作魔法道具的极好材料。尉用手抚摸着晶石,感受着它蕴含的元素力量。尉那敏锐的感知力很快就探查到这块晶石之中蕴含着极度纯净的水元素。
尉开心的笑了,他成功了。并不是因为找到了一块水元素晶石,而是因为他的简化版大地与山真的能够找到地下的矿石宝藏。有了这图阵,尉就像是装上了灵敏的狗鼻子,能够十分敏锐地探查到大地和大山里蕴藏着的宝藏。对于一个铁匠来说,这是一个极好的消息。只是这图阵还有一个缺点,就是探查的范围有限。尉将图阵以刺青的方式刻在身上,图阵发动时就会以尉为圆心点,向周围扩散探查。这探查的距离是一百零五步。一百零五步之外就再也感受不到大地的气息。一百零五步已经是个了不起的距离,毕竟这是一种探索型技能,并不是用来战斗的。
接下来的几天,尉唯一的任务便是不停地向手臂上的刺青注入心念,一遍又一遍地游走,他要将这张图变成自己的本能,练习到只要一个本能的意念就能完成一遍心念的注入。这样一来,尉便可以在任何地方只需一个念想就探测到周围一百零五步范围之内的大地有何异常。
“有了这个探索技能,寻找黑金石也将变得更加容易了。”尉的心情极好,他借着一腔热血,在几天之内又将这附近的大山走了一遍。虽然没发现黑金石,却也挖到了不少稀有的矿物。
此后的每一天天刚蒙蒙亮,尉就会扛着铁锹和凿子进山,周围的村民见状还以为尉小子换了职业,变成了一个专职的采矿工人。每到太阳下山时尉都会背着一箩筐的各种矿石下山。没过几日,铁匠铺的院子里已经快成为一个采石矿场,里面堆满了各色的矿石。
突然有一天,尉不再上山。早起的村民终于又看见了铁匠铺的烟囱冒起了黑烟。尉小子这些天可是疯够了,终于回心转意开始重操旧业了,村民们都是这么想的。可当村民拿着需要修补的铁具再次来到铁匠铺门口时,他们看到铁匠铺的大门上仍然挂着那片不开张的小木牌。
铁匠不打铁了,这可如何是好。在众人的追问下,老铁匠又透露,尉小子这些天不采矿了,却开始迷上了炼矿了。
尉每天都会将往烧得通红的炉子里丢进成百上千斤的各种矿石。用高温的炉火灼烧之后从矿石中提炼出可用的金属矿物。在将近一个月的折腾之后,尉停止了疯狂的炼矿,并不是他打算收手了,而是家里库存的煤炭都被他造完了,不得不收手。
“要是不用煤炭就好了。”这是尉现在最大的感叹。
他满意地看着仓库里堆满了已经划分好类别的各种金属。黄铜二十斤,生铁三十斤,精钢五十斤……
只可惜,这山里并没有多么特别的金属矿石,大都是铜是铁。尉准备好的这么些材料是为了给自己练手用的,因为他从矮人的古典书籍中发现了不少已经失传的铸造工艺,同时也阅读了矮人工匠众多的实践笔记,最令人意外的是,在一本书的夹缝里,他居然发现了大名鼎鼎的矮人工匠宗师雷切尔的设计图纸手稿。这个手稿很随意,很明显是随手画下的。这种东西在旁人眼里就是几张废纸,可在行家眼里可是不可多得的宝贝。
这稿纸上画着的是雷切尔设计铠甲、兵器以及法器等武器的初稿。尉炽热的眼神几乎可以将手中的稿纸烧出一个孔洞。要问大陆上手艺最好的铸造工匠师出自哪里,那自然是山谷矮人一族的山洞里,若要问矮人中最好的工匠又是谁,那自然是人尽皆知的铸造宗师矮人雷切尔。在铸造领域,雷切尔是所有铸造师最好的老师,有多少人为了得到他的指点不远万里,拜师学艺。可是这个雷切尔是个怪胎,脾气就和他那柄打造了无数神器的锤子一样硬。他的一生都没有收过徒弟。直到死,这个自私的老头也都将身前的稿纸图册全部丢进了锻造炉。民间传言,雷切尔是神的工匠,他离去必须带走所有来自神的知识。也有人说,这疯老头根本就没死,只是躲在大陆的某个角落隐姓埋名风流快活去了。总之关于一代铸造宗师雷切尔的一切都已经消失了近百年。
如今,雷切尔的设计手稿再次出现,这必然又会引起炼金界以及铸造界的一阵腥风血雨,只是尉并不知道这手里一小叠泛黄粗糙的稿纸价值几何,更不知道那稿纸末尾标注的‘雷切尔’这几个到底意味着什么。
他并不认识一个叫做雷切尔的人。他只是很单纯地十分欣赏这个叫做雷切尔的人,尉认为这个人是个十足的天才,这人的设计大胆又实际。只是这出自天才之手的设计,在尉的眼中还有瑕疵。尉现在要做的,便是将这图纸中的设计变成实物,这是他作为铁匠的一种乐趣。而他十分享受这个创造的过程,只是他不知道,就在他这随意挥动的铁锤下,一件件被人们称为传奇的装备将被打造出来。而这铁锤下同时也正在创造出一个属于他这个铁匠的传奇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