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益挂了电话说：“不要急，一会儿人就来了。”
不一会，一辆看起来还算是新车的大众捷达开了过来，然后司机出来拿手机打个电话，李益的手机响了起来。
司机走过来说：“是益益吧，是阳哥让我过来接人的。”并没有问旁边的董月，他还以为是李益的女朋友。
李益上前一步说：“是我，你是？”
司机看起来有一米八往上，脸色黝黑，浑身肌肉鼓胀，相貌倒是挺憨厚的，他说：“别人都叫我石头。”
‘石头’一听就是外号，不过算是人如其名，李益没有大惊小怪，张口就说：“石头哥你好！”
石头站的好像一棵杨树一样，巍然不动，说：“别哥、哥的叫了，听着烦，就叫我石头吧，要不然叫我石头叔也行”
李益想了想说：“我还是叫你石头吧。”
“这就对了，”石头笑了起来，好像嗓子里装了一个扩音器，“别和我客气，”这时他才注意到了董月似的，说：“这是你女朋友？”
董月没有半分拘谨，张口就说：“石头哥你好，我是李益的秘书董月。”
石头只是笑了笑，他才不相信有秘书敢直接叫老板名字的，在他看来，董月不是李益的女朋友就是好朋友，不过，这些和他无关。
坐上车，石头没有立刻发动汽车，而是问李益：“你想到哪个地方看船啊？”
李益对这些不是很了解，就问石头：“有几个地方？”
石头想了想说：“有两个船基还没有打造完成，还在厂里，还有一个在河边，为了方便运输，内部零件都是在河边焊的。”
李益一听就明白了，在厂里的自然不用他操心，在河边的就得去看看了。工人们的吃喝拉撒都得李东阳买单不说，他们也是按工期结算工资的，多拖一天，就是不少钱。
于是，李益说：“就去河边吧。”
车不急不缓地向前开着，石头先给李益打着预防针，说：“工人都是从附近十里八村招的，可能和你平时接触的人有些不同。”
石头这是怕李益大惊小怪，回去和李东阳打小报告，虽然不算什么大事，但让阳哥记住终归不好。
董月用手拍拍李益的大腿，提醒他别松口，李益自然清楚其中的门门道道，即使没有董月他也不会一口答应，因此他只是说：“我也是农村长大的，十里八村的吓不住我。”
一路沉默，石头真的就像一块石头一样，不问他就不说，问了也说不了几句，再过了大概三四十分钟。车停在了一棵大树之下。
石头又一次开口：“前面的路车开不过去，得步行了。”
李益看了看，前面已经能看见走动人影，也不算很长的路，但是董月穿的是高跟鞋。董月见李益看着自己，摇了摇头，让李益不用担心。
李益想了想，还是搀着董月一步一步的走过去。如果只是路还没什么关系，问题是路上有许多水，泥泞一片，确实不太方便行走。
老远的，狗就叫了起来，还不止一条，简直就是狗群，一起叫起来，漫天遍野的都是狗叫声。
董月不动声色地抓住了李益的袖子，李益笑笑，对石头说：“养的狗挺多的。”
石头笑笑，说：“不少人都把自己家里的狗牵了过来。”
走近了，有几个人迎了出来，剩下的人都在船体旁边，一片忙碌的样子。李益一看就知道李东阳和这里的人提前说了他要来，大概是害怕他年轻气盛，弄的大家面子上都不好看。
当先走过来的是一个穿着蓝色中山装的大概四十多岁的人，胡子拉碴，他声音洪亮地说：“石头啊，今天怎么有空来了，要不是今天忙，哥哥就请你喝酒了。”然后又看着李益，说：“这是益益吧，还带着女朋友过来，来，这是叔给你的红包。”说着手从口袋里拿了三百块钱递给董月，
董月本来不想拿，她为自己设定的身份不是女朋友，直到李益揽着她的肩膀，她才伸手接过，微笑说：“谢谢叔叔！”
这时石头说：“这是陈老三，你小时候他还去过你家了。”
李益了然，他知道这一片属于陈家湾的地界，以后要想在这一片做事不能不能和本地人关系搞得太僵，就对石头说：“不用你介绍，我知道，这是陈叔。”
陈三哈哈大笑，哪怕他知道李益说的很可能是客套话，还是忍不住高兴。
从旁边走过来一个穿军大衣的四五十岁的，头发有些斑白的人走了过来说：“益益，你怎么来了？”
这个人李益自然是认识的，是李益的族叔，李东博，同时也有点好奇，就问：“博叔，你怎么在这儿？”
李东博笑笑，头发被风吹得飘起，“是东阳，他让我来管账本。”
账本，也就是财政，这种地方必须是自家人管，否则连钱到哪里都不知道，还开什么场子。
年轻一些的开口了，他的脸就像路边的石头一样粗糙，显然是久经风霜，他说：“要不要我把人叫出来迎接一下。”他看着李益，脚下却是纹丝不动。
李益毫不犹豫地说：“好，你现在去把人叫出来，就说我让他们休息一下。”说完带头往屋里走去。
那个年轻人还没反应过来，陈老三就呵斥道：“郭凯，耳朵聋了，让你把人叫出来。”
“嗯，嗯，好，”尽管被一个小屁孩吩咐有些不爽，但石头还在一边，他知道现在不是顶嘴的时候，小跑过去扯着嗓子喊了起来，“都回来。”
李益知道，和这些人不用客气，因为他们也根本不会客气。一个个都是老油条，只要有一天你不防着他们，第二天你就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把你的屋顶掀了。
不一会儿，吵吵闹闹的声音传来，隐隐约约地，李益听见有人在说：“是小老板来了吗？”就走了出去，其他人也走了出去。倒不是他要搞什么体恤民心，非要让冷风吹会儿，而是屋子里太小，一下子进不了这么多人。
大概有二三十个，外面的人围成一圈，大都穿着黑色灰色蓝色的衣服，陈老三说：“这是李益，阳哥的儿子，今天来看你们了。”
这里的工人大部分是从陈家湾找的，以后可能还会留下工作，小部分是造船厂的专业工人，船好了之后他们就会离开，只有需要维修的时候他们才会回来。
李益深吸一口气，走出来大声说：“我爸知道现在天冷，大家也挺辛苦的，就让我买些酒，算是请大家喝酒了。”有人笑了出来，显然觉得还不错，李益接着说：“大家都再辛苦点，快点搞完快点回家陪老婆孩子。等干完之后，我爸还会请大家一起喝一顿，是去大酒店。”李益一口气说完之后，下面立刻有人说，一顿怎么够，起码得三顿。
这时石头嘴一扯，大喊：“没事都滚回去干活。”
李益又随手挑了几个看起来年轻体壮的去搬酒，这是李益特意通过李东阳买的，由石头拉了过来，是有黑色的酒坛装的，看起来古香古色，特别高档。其实里面是比较便宜的散装白酒，这么几坛才几百块钱，算起来还是坛子比较贵。
工人见到酒了也就心满意足的离去了，李益看陈老三还站在那儿就说：“不用管我，我和博叔说说话。”
李东博虽然看起来像四五十岁，其实还不到四十，只是因为年轻时操心过度再加上一些伤心事才显得苍老。
李东博走进了一间屋子，很明显，屋子是最近才盖起来的，里面的水泥还是有些湿润的灰黑色，里面出来床和一张桌子，就什么都没有了。
李益在床边坐下，那边李东博开口：“益益现在也长大了，知道管事。”李益只是笑了笑，他不擅长开玩笑，也不好打断李东博的话，就只能笑笑。
李东博显然也知道李益的性格，随便扯了两句，就把账本拿出来给李益看。
李益随便翻一页，上面写着：米，568元，烟酒，650，菜：1649.8，其他：3500.
都的很正常，就是这个‘其他’比别的项加起来还多，就问李东博：“这个‘其他’是什么，怎么花的最多？”
“就是郭凯经常说船需要什么东西出去买，问他买了什么，他就说我听不懂，他是工头，我也不好多问。”李东博显然也不是不明白其中蹊跷，“我给你爸打了电话，他也知道这些，他说，其他的都是小事，赶紧把船整好才是真的，提前几天干完这些钱就回来了。”
李益想了想，李东阳说得不是没有道理，只不过，这么个人当工头，能指望他能做好事吗？不过李益也没多说，说了也没什么用，有这个功夫，还不如和李东阳提提。
李益出来时，董月在外面有点不耐烦了，和陈老三说一声，石头就载着几人走了。李益知道，石头多半还要和李东阳说说今天的事。
依然是送到学校门口，只不过两个人都没有回学校的意思，董月找了家咖啡厅，她显然是熟客，服务员把她带到一个包间，随便点了两杯卡布奇诺后，两人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