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胜男简单的收拾了一些自己的换洗衣物,然后带了一双高邦的帆布鞋。
汽车载着一车的人上路了。
高速路上可以看到窗外春天特有的绿意盎然,这些绿色就像在给眼睛做spa一样,让人身心舒畅。
到达射洪县汽车客运站,她又买了一张到达乡下的车票。
到达镇上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广播的声音从树木丛里悠扬的传来,苍穹高远,空气中有一种清甜的泥土的味道。
李胜男的家在村上的一个山包上,她家的房子一半修成了楼房,另外一半还是多年以前的泥土房。
楼房还没有装修,而且母亲是一个头发花白的女人,她不是这么计较这些东西。
对于乡下的人来说,吃得饱睡得安稳不生病就足矣。他们单纯的用近乎动物的天性在过着单调的日子。
相比之下,城里的人的生活似乎充满了各种填不满的沟壑,不论是他们的肚子还是心理或者银行卡永远都是填不满的沟壑。
屋子前亮着昏黄的路灯,老远李胜男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躲在木盆旁边用刀切着给猪准备的食物。
岁月已经在眼前的这个女人身上留下了深刻的痕迹,从她满布着皱纹的脸庞,到她银白色的大辫子。她的动作已经疲惫的就像机器一样麻木的重复着生活中的点点滴滴。
而且她身上的这件衣服还是前几年自己给她买的,早已经有些破旧了。
“妈!”李胜男的脸上微微的笑着,声音里带着一丝的高兴。
魏有兰转过去身,整个人都惊讶起来,随即而来又被高兴代替,“你怎么没有来个电话,这么晚才回来。你吃了吗?你看我,这么晚,吃点面条吧。你把东西放楼上,我去地里给你采点菜。”
“妈,不用了,我不饿。”李胜男看不得魏有兰这样对自己,甚至心里有点伤感。
“哪里不饿了。你去看电视。”魏有兰头也不回的拿了个手电筒就往地里冲。
中间的那间屋子,凌乱的摆着衣服,每件衣服上似乎都还沾着泥土。
屋子里充满了刺鼻的汗味跟脚臭的味道。
屋子角落里有三个红色的木柜子。
正中间的墙上挂着一副敬神的对联,上面摆着神龛,上面有烧剩下的香。
地上同样摆着一个铁盆,上面插满了燃烧剩下的零零散散的香。
李胜男在以前自己住的那间屋子坐了下来。屋子里有一张旧书桌,这还是当年自己读小学的时候母亲去镇上拉回来的。直到现在,这张书桌虽然都掉了好几块酒红色的漆,但保存的还算完好。
屋子里有一股春娟的香味。床上的东西虽然算不上高级,但是整理折叠的也算整齐。
她微微的笑了笑,这或许也就是这个女人唯一的一点对于美的追求了吧。
李胜男把自己的行李放在书桌上。
她找来了扫把,打了一盆水,零零散散的撒在地上,然后把屋子的里里外外重新又打扫了一遍。
厨房里飘过来一阵煎蛋的香味,还有韭菜的清香。不一会儿,魏有兰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煎蛋面小心翼翼的走了进来。
她将面放在书桌上,然后就站在旁边,“你快吃,久了就结巴了。”
李胜男将头发轻轻地放到脑后,扎了起来。
她拿起筷子,慢条斯理的吃起来。眼泪就这样,在眼眶中打批转来。
“好吃吗?”魏有兰忍不住问到,就像在等待着别人的赞赏一样。
“嗯!”
李胜男没有抬起头,泪珠顺着她的脸滚落到碗里,她整个人只能尽量的保持着冷静跟克制。
就在刚刚魏有兰端面进来的时候,她放下自己手里的碗。李胜男看到她的脑袋上有一块黑色的痂,虽然已经快掉完了,但是稍微注意还是能看的非常的清楚。
“……好吃……你去喂猪吧……我会吃完的……”李胜男催促着。
“好!你先吃,我先去忙!”
李胜男有时候真的恨自己,为什么自己不是一个男孩子,或许她可以有自己宽阔的肩膀帮母亲遮风挡雨。或许也就是因为自己不是男孩子,所以她才会吃这么的苦。早知道,女人能否生一个儿子,有时候就代表的是她在家里的地位跟自己是否会被男人记在心里。
所以,对于自己的父亲,她一直都是带着恨的,她不喜欢跟他说话,而且她也觉得他对自己有一种雾蒙蒙的情感。
“啪”!
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在院子前面响了起来。
“你一天到晚就跟一个死人一样,不说话不说话……老子一天赚不到钱就因为你这个败家丧气的娘们儿……你说你一天除了喂你那几头猪还能干嘛?啊……”
李胜男直接冲了出来,她站在门口瞪着发酒疯的男人。
他叫李德全,年近五十。但是,他黝黑饱满的肌肤就像枯瘦但是力量十足的树枝。上身穿着一件灰色的棉麻长袖保暖衣,袖子被他卷起来,露出黝黑的手臂。裤管卷起来露出多毛的小腿。脚上穿了一双破破烂烂的胶鞋。
胜男的名字也是这个男人取得。
记得,当时母亲生自己之前,村里的人都说一定是个男孩子。
李德全高兴坏了。
可医生说,是一个女娃娃。从那以后,魏有兰的生活跟地位在这个家里急剧下滑,当时。还在坐月子的魏有兰面对着李德全的咒骂,无时无刻不在承受着这个男人在生活上施加给自己的巨大压力。
但是,魏有兰并没有将生活上的不顺心带给这个女孩子,反而,更加的呵护她。
记得这个男人每次喝醉酒回来的时候,总是会拿自己的鞋子抽打她们母女,而魏有兰总是把李胜男护在自己的躯体下。孩子不应该承受这份不属于她的暴力。
所以,自小李胜男就告诉自己,要离开这个地方。能够不用再回来自己才算解脱。可当她考上了川大的时候,她发觉自己终于自由了,可心也空了。
她发觉自己不论走到哪里,心里总是被一个女人牵着一根线。她似乎永远摆不脱这根线给自己心里的羁绊。
“你回来了……”
李德全看了一眼李胜男,然后走上了二楼,用力的关上了房门。
田野里是不是传来几声汪汪的狗吠。
一切似乎都变得宁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