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我和俊诚走在乡间的路上,迟迟没有车子到来。
“义凡,下面你该怎么办?”俊诚担忧地问道我。
是呀?我下一步该怎么办?钟毅失去了身影,本来还想借他之手来救外公外婆的,如今反水了,没戏,而且他还是一个得知我所有秘密的人,很神秘,很巨大的一个隐患。外公外婆这边出了那么大的事情,家里的亲戚应该都晓得了,告诉爸爸妈妈是必然的了,然后我又成功把他们牵扯进来,和何一灵讲得一样,都会被牵扯进来,所以,当下的选择我不得不来寻求他的帮助,毕竟警察帮我那时,他帮过我外公外婆,使我觉得他还有那么点良心。小雨点子,哗啦啦地越下越大,逐渐变成了倾盆暴雨,小穿山甲不再爬了,而是躲到了我的怀里,钻到了我的后背上,它的爪子抓得我痒乎乎的,这让我得空出两只手来背它。它似乎很怕雨,又有一个小伙伴加入我们了,但我很怕它受到伤害,我是一个不祥的人。
“义凡,这个是什么动物啊?”俊诚终是向我询问这个可爱的小动物的情况,从刚刚开始他的眼睛就一直随着在穿山甲一摆一摆的尾巴,恨不得屁股也跟着扭动起来。
既然已经和俊诚开诚布公了,我也不想撒谎了,撒谎也撒累了,“和大娃一起来的,很聪明!”
“哇——那不是动画片里会讲人话的穿山甲吗?给我养好吗?”俊诚果然还是暴露了本性。
“你看,它跟你亲不啦?算了,算了,先去找个躲雨的地方。”
我和俊诚慌不择路跑向一个离我们最近的居民房,敲着木门。
“有人不?有人不?叔叔阿姨,躲个雨!”
“来了诶!莫急,莫急。”咔嚓,门栓被蹭开的声音,打开门的是一位老人,也是和通常老人一样,驮着个背,穿着深蓝色粗布的劳作衣服,穿着一双沾满土的黄褐色拖鞋,脸上布满皱纹,看起来和蔼可亲。
“哎呦!你们这两个孩子,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喽!”
“我们搭不到车了,爷爷!”
“进来喽!进来喽!哎呀!头发都是湿的,我去帮你们找条毛巾。”
我们走进了这间砖瓦房,穿山甲从我后背探出头来,我赶紧往回点头,让它爬下去,“穿山甲,藏起来,等下我叫你,你就出来啊!”
它点了点头,爬走了。“好聪明啊!”俊诚又被打动了。正对着我们的是两张遗像,遗像上面都没有照片,只写着刘守财,1922年生人,卒于1975年,下面有一个香台,插满了烧尽的香枝,旁边摆着一口棺材,这是我们祁县的传统,老人都会预先买口棺材摆在家中。
“来喽!毛巾,刚刚拿热水浸过,来,小朋友,你一条,你一条。”
老人分发给我们毛巾,暖乎乎的。
我们忙接住,不停地说谢谢。
“来啊!坐,进这屋,坐,别站着!”老人热情地招呼我们。
于是,我们坐了进去,坐在竹椅子上,发出格机格机的响声,老人有泡了两杯茶给我们,叫我们暖暖身子。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轰隆隆,不时伴着雷声,我望着窗外,担心着外公外婆,黄师傅和大娃的安危,此时,我们正和老人闲谈。
老人姓刘,跟我同姓,叫刘红根,跟我外公外婆一样是菜农,平时一人独居,一个女儿在外地,说来也孝顺,我和俊诚各自介绍着,当我们说来此地的原因都不约而同说来这儿的新鬼屋看看,老人也并没有多问。
我站起来,尿紧了,我忙问老人厕所。然后走过去,一阵快感,颤抖了一下,我不经意想窗外望去,我的尿缩了回去,我张大嘴,是上次碰见的咬人的怪物。
我急忙提起裤子,奔向俊诚那边,两个人见我神色慌张,疑惑地看着我,我手舞足蹈,说着:“鬼,上次,露着骨头,在外面,晃荡.......”
俊诚立马听懂了,大惊失色,老人则稀里糊涂,这大白天怎么会有鬼呢?
砰!砰!砰!是敲击玻璃的声音,老人起身想要一探究竟,我连忙阻止,要去拉老人。
砰啦!是玻璃碎裂的声音,老人看着一只腐烂的手从窗户伸进了屋内,转而出现一张高度溃烂,流着癞哈子的脸,对着老人呜哇呜哇。
“走!走!”
“去二楼!”
躲进二楼的一个鸡房里,我和俊诚连大气都不敢出,老人则手中握着一柄锄头,把我们护在身后,我冷颤颤地盯着门,生怕那怪物突然破门而入,丝毫没有记住这怪物给我带来了多大的麻烦,尤其是让我外公外婆被警察当着众人的面堂皇而之地被抓走。
我们听见了呜哇声,我一把抱着膀子蜷缩起来,呜哇声越来越大,我逐渐打起了摆子,手臂不时触碰着俊诚,老人紧握着锄头,盯着门口,做出锄人的姿势。
吱吱吱!我哇地一声跳了起开,这突如其来的叫声压崩了我的神经,“穿山甲!”,我立马跑向门去,“义凡……”
我摔倒了,应该是被老人的锄头绊倒的,鼻子碰地,巨大的疼痛使我从魔障中清醒过来,我怂拉着脸,龇牙咧嘴。
“记得,不管什么时候都要冷静,只有冷静,才能活命。”
吱吱吱!穿山甲的这一声叫声很急促,它正在被怪物追,我听见了,我又要爬起来。
老人再一次把我绊倒,我回过头望着老人,很生气。老人不容置疑般向我扔出一根竹竿子。
“拿起武器,战斗!”老人锐利的眼神,命令一般的语气,我们不由自主地服从起来。
俊诚拿着一把铁耙子,我拿着一根竹竿子,老人拿着锄头,“开门!”
门打开了,老人向前一猛冲,锄头先前锄去,但老人走出第二步,一踉跄,向前倒去,锄头失力,脱手,甩在了墙壁上,这还得了,那怪物看见老人,直接扑了上来,老人也反应迅速,一只手撑住了地,急忙爬起,还是被鬼扑倒,那鬼露出残缺的牙齿,要咬老人,老人屈手顶着鬼的胸脯,肘子卡着鬼的手,就这样形成了对峙的局面。
几乎就发生在一瞬间,我们惊呆了,还是俊诚先反应过来,大喊着,举起比他还高的铁耙子,几乎扛在了肩上,使出了毕生的精力,砸了下去,迸出一滩黑血,往四处洒落,俊诚貌似力量太小,拔不出来了。
“义凡啊!帮忙啊.......”
我发着呆,我仿佛回到了几分钟前,我们和老人温馨坐在客厅闲谈的场景,似乎中国这把年纪的老人都一样,他们和蔼可亲,佝偻着背,布满沟壑的脸庞总是摆出笑容看着我们这种年纪的孩子,问着总是那几个陈旧的问题“多大了啊!”“叫什么名字啊!”“家住哪里啊!”“在哪里读书啊!”“学校伙食怎么样啊!”“成绩怎么样啊!”“成绩不好,没关系,不可能人人都当***吧!”讲着荤话,逗着你直乐,我看见了老人总在竭力表现自己对我们的关心,我笑了,只是尴尬地苦笑,因为我提不起精神,但我仍记得,这样可敬可爱的老人,平凡而伟大。
我拿起了锄头,奋力向怪物的后脑勺砸去,砸着,砸着,锄头在空中摆动的弧线越来越短,我还在砸,俊推着我,我还在砸。
“就是你,就是你,就是你,我外公,我外婆,害死人的,就是你。”我奶里奶起地重复,我终于爆发了,不再因为对鬼怪的恐惧而胆小懦弱了,亦或者真正深藏在自己内心的原因是发泄,发泄对过往的不快。
我在八棱里的鬼吓破胆,坑了黄师傅打击洋人的计划,练功没天赋,被黄师傅误解,离家出走,被丑女人用枪打死,被山雕逼得跳崖,因为私心害了大娃,害了黄师傅,害了俊诚,害了外公外婆,害了大家。
我在一次次打击中寻找快感,寻找弥补我内心深处的英雄梦,面目全非。
“好了,够了,够了。”
我慢慢停下来,老人移开那怪物的躯体,抹了把脸,闻了闻了手,“臭死!”老人突然感觉到不对劲,仔细瞧了瞧怪物身上穿的衣服,是一件沾满了泥巴灰尘的寿服,“这,这是千宝家的爸爸老方呐!死了好多年啦!”
一语惊醒我和俊诚,我闪过一丝不好的念头,“俊诚,我们得回去了?你还记得这怪物是在哪里的吗?”
“在乱葬岗啊!你是说……”俊诚明了,“那,那我爸爸妈妈,我爸爸妈妈?”
“要走了,要走了。”我抱起穿山甲,老人拦住我,“听你们的意思跟你们有关系?你们说说这是莫子一回事嘞?诈尸啊?”
“滚啊!”我大骂。
老人皱着眉头,俊诚上来解释,“爷爷,之前我们两个碰到过这一回情况,在我们家那边乱葬岗……”
我怒火攻心,拉开俊诚往前面走,“跟他解释什么,说了他也不懂……”我现在得马上找我外公外婆了。
“所以,你们是怕全县的死人都活了喽?”
“是的!”我头也不回。
“哎……最近真的是怪事多啊!老张搬走是对的,连死人都活了啊!”
“等等……”
我要下楼了。
“你有武器?你知道外面的情况?你知道这样的怪物外面还有多少?在哪里?你知道你外公外婆现在在哪儿?”老人冷笑道。
我怔了一下,大吼道:“我不管,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我要回家啊!.......”我没有想到老人竟然一改原来和蔼的本色,语气充满嘲笑,我讲得一声比一声小,我哭了起来,蹲在了地下。
“义凡......”
老人看着哭泣的我,似乎下了一个很大的决心,“跟我来!”
他来到棺材旁,用力翻开,一阵灰尘,他挥了挥,拿出一个麻布包裹的东西,解开绳子,赫然映衬在眼前的是一把褪了色的,非常陈旧的**,我和俊诚再一次惊呆了,俊诚问道“枪?爷......你,你是什么人?”
老人并没有正面回答我们,而是抚摸着枪身,看着枪,苍老无力地说道“两轮山,两轮山,月儿悄悄从东来,照满山尸骨骸!”十分悲凉,回过神,老人望向我们,说道“走吧!我带你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