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求师（三）
“你们两个好好地听着，姓王的肯定不会答应的，今天不会，明天也不会。别吵了，我要睡觉了”一副不再理人的腔调。
见他被这一勺冷水浇得垂头丧气，她小声鼓励道：“别听她乱说，只要有决心，王叔早晚会答应的。”
王子泉的住处虽比殷家稍为宽些，可也没有几件家具，而且陈设凌乱，桌上摆着尚未收拾的碗筷，沙发上、椅子上堆放着几件换下来的衣服。
晶莹见他正在厨房忙碌，叫了一声“王叔”，将衣服收拢起来进了卫生间。
王子泉慌忙放下手中的抹布追了出来：“放下，快放下。”
她像没听见似地将衣服丢进一个大木盆中，打开龙头放水浸泡。
“哎呀晶莹，你怎么不懂规矩，乱动人家的东西呢？”见她仍旧我行我素，抱怨道。
“规矩？这也叫规矩？”她哑然失笑，随后从客厅搬来小木凳，坐在上面搓洗起来，“不就是几件衣服吗，那么紧张干什么？互相帮助嘛。”
“王叔。”龙振走上前来，恭恭敬敬地叫了一声。
“好。”王子泉和他回到客厅，“现在感觉怎么样？还痛吗？”
“不痛了，一点也不痛了。”他极力表现出轻松的样子。
他对着他凝视了好久，然后从头脸到胸背、到四肢，从舌头到脉搏、到眼睛，这里捏捏，那边敲敲，再依次用指腹按在几个特定的穴位上，嘱咐吸气——呼气——吸气，反复几次后，面带喜色道：“恢复得不错，基本上可以不用服药了，不过还必须戒口两三天。”
“谢谢王叔。”
“以后万万不可逞强，你们的武功底子毕竟有限。”他的目光再次在他脸上停了下来。
“是，是。”他顺从地点头。
“王叔的话你要时刻牢记，这是第一。”她洗好衣服从卫生间出来，站在两人旁边，“第二，你一定要刻苦学武，当然，如果能有高人指点就会进步更快。”
她的暗示激发了他的勇气，强烈的信念促使他再次真挚地恳求，目光中闪烁着热切的期盼：“王叔，我想来想去，觉得还是你做我的师父最合适。”
“不行，不行。”
“行，一定行。王叔，收下他吧。”晶莹一边注意两人的反应，一边继续替他说话。
“我说不行，你们就是不信，这是怎么回事？”他加重了语气。
“王叔，要是你都不行的话，那么龙城恐怕就没有人可以当他的师父了。”她有点发急了
“晶莹，话可不能这么说，龙城的高人能人多的是，只是你们没有发现罢了。”他露出谦逊的微笑。
“再多也没用，就像神兽、圣兽、仙兽三位大侠，我们每次都与他们失之交臂，难道这就是命中注定？”龙振发牢骚一般地说道。
“王叔，你可不可以给我们介绍一两个？”她眼珠子一转，提议道。
他望望眼前这两个执着的年轻人，又低头沉吟了好大一会，终于作出了让步：“既然这样，那我就告诉你一个人的名字。”
“谁？”他仿佛看到希望，浓黑的眉毛高高扬起。
“程玉峰。”他脸上淡淡的不带任何表情。
“开武馆的？”他深邃的眼睛里火光闪动。
“不是。”
“武校教师？”他的情绪仍旧激动。
“也不是。”
“那他究竟是做什么工作的？”她急不及待抢在龙振前面发问。
“你别管这个，论本事，三个王子泉都比不上。他就住在将军路，你可以先去了解一下，然后再找他好好谈谈，说一说你的理想，说一说你的决心。”他心平气和地给他出点子，“当然，人家也不会一下子就马上答应你，要有耐心，一次不成，两次，两次不成，三次，但是千万不要说是我叫你去的。”
“为啥？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她不以为然地插话道。
“不要问那么多，叫你别说就别说，懂吗？”他忽然严肃起来，正色道。
两人从王家出来，晶莹发现他眉头紧锁，开导说：“哎呀，你别这样好不好？来，笑一笑。”
他咧开嘴巴，勉强挤出一丝艰涩的笑容。
分别时，她像一个慈母嘱咐即将远离家乡的儿子：“不要忘了王叔的话，有空去找那个姓程的聊一聊，态度要诚恳一些，说话要婉转一些。当然，这些你都做得很好。记住，将军路。”
稍停片刻又问：“要不要我陪你去？”
他摇摇头，说：“不用，那一带我熟得很。”
王子泉的说法既让他感到意外，又给他带来无限的期待，倘若真的如他所说，那简直就是及时雨啊，可这个程玉峰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武功真的如王叔所说的那样，顶他三个吗？他会答应收我为徒吗？如果也用一大堆好话来拒绝我，该如何是好？
几天来，程玉峰和将军路这六个字一直在他脑海中不停地打转，苦苦思索着应该采取什么方法去达到自己的目的，包括见面后怎样称呼，是开门见山直接跪下求师，还是先聊聊其他，相互沟通一下？考虑再三后，觉得当下最迫切是必须先对他有一个大致的了解。
他忽然记起茵茵就住在将军路，而且父亲好像也叫什么峰，但究竟是峰、是丰、还是风？他无从知晓。假如真的是他，那么一切都应该不成问题。想到这里，由不得一阵狂喜，眉飞色舞地放开了歌喉。
“好久没听你唱歌了。”在厅里搞卫生的奶奶被感染得停下了手中的活儿，走过来问道，“碰到开心事了吧？”
他以另一首更欢快的旋律作为回答。
为了进一步落实，他把电话打到了茵茵家。
接电话的正好是她。
“有空吗？我想请你出来一下。”他先以充满情感的语气作一个试探。
“有事吗？”对方似乎刚起床不久，声音不是十分清晰。
“其实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事，只是想见你。”他又极力装作随便的样子。
“我没空，过几天再说吧。”她好像还打了一个呵欠。
“不，你最好来一下，求你了，开心饮品店，不见不散。”他忽然来了一个大转弯，无论内容还是语气都前后迥异，急迫之中又还夹杂着一点恳求。
“好吧，阴阳怪气的。”她迟疑了片刻，最后还是答应了。
十来分钟后，两人先后来到了位于太子街街口的这间店，他选了一张靠窗的桌子，要了两杯可乐、几件甜品。
“出什么事了，这么急？”茵茵脸上现出一丝迷惘与不解，坐下后，开口就问。
“这几天心里烦，想找你聊聊。”他呷了一口可乐，悄悄地斜睨了她一眼，过了一会，好像偶然想起来似地问道：“你家那条街是不是叫将军路？”
“对呀，难道你连这个也不知道？”她笑得几乎将口中的饮料喷了出来。
“以前好像听你说过，只是我这个人特爱忘事，比如说你爸的名字就老是记不住。”他眯着眼睛，佯作在脑海中搜索记忆。
“那没关系，别忘了我的名字就可以了。”她爽朗而含蓄地笑着，“就为这个？”
“他是不是叫什么峰？”
“不告诉你。”她闪亮的眼眸中流露出几分俏皮，有意识地与他的目光碰撞。
“程育峰，呵，不对，不对。程木峰，呵，还是不对。对了，应该叫程、玉、峰，是吗？”他一边试探，一边密切地观察她的反应。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她不动声色地放下可乐杯子站了起来，似乎已经觉察到了他话中的水分，“今天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总爱提一些古里古怪的无聊问题？”
“没啥，没啥，只是随便问问。”他赔着笑脸，若无其事地示意她坐下，指着碟里的点心，“来，尝尝这个。”
他的谦卑让她将就要出口的刻薄话咽了下去，重新坐下后想想也觉得稀松平常，同学之间相互了解一下家庭状况，实在是无可指责，气一消，说话也变婉转了：“对呀，他就叫程玉峰，玉米的玉，山峰的峰。”
他高兴得几乎要跳起来，但最后还是压住了内心的激动，并将话题谨慎地逐渐引向深入“看来我的记忆力还不算太差，我去过你家好几次，也见过他好几次，斯斯文文、白白净净的像一个大学教授。”
“你究竟想怎样？直说吧，别转弯抹角了好不好？”她还是忍不住了。
“听说他的武功不错，不知道是真是假。”
“谁说的？造谣！”她一下弹跳起来，刚刚展现出来的笑容很快又不见了踪影，“他只是开店做一点小生意，对那些东西根本就没有兴趣。”
她的激烈反应让他深感意外，可很快又平静下来，笑着说：“是吗？不过最近我得到了一个可靠的消息，说他是龙城数一数二的高人，你说我应该相信谁的？”
“随你，反正我说的是事实。”她瞅着杯中的可乐，语气略有缓和。
“有人要我拜他为师。”他也感觉到了对方的变化，决定趁热打铁。
“谁？”她仿佛又一次受到了强烈的刺激。
“这个不能说，也不重要。”他心平气和地提出自己的要求，“这样好不好？不管你爸懂不懂武功，你带我去见他一次，就一次，后面的事由我负责，行不行都与你无关。”
“这个——你让我考虑考虑。”她斟酌了片刻，似乎再也找不出拒绝的理由，“什么时候？”
“现在，怎么样？”
“可以，不过你要说话算数。”她知道他的性格，若不答应，极有可能会一直磨下去。
“如果不算数呢？”他嬉皮笑脸。
“那就免谈。”她再一次站起，脸孔紧绷，态度强硬。
“算数，算数。”他一把拉住她，忙不迭声地答应，“你这个人哪，就是缺乏幽默感。”
半个小时后，两人来到一栋破旧的两层楼房，粗糙的地面，灰暗的墙壁，楼梯扶手积满了灰尘，对于这里的一切，他并不感到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