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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章怪事连连(四)

    “嗨,真是急惊风遇上了慢郎中,照这样下去,啥时候才能办好?”

    带点娘娘腔的声音引起了他的注意,一回头,正好与排在后边的武校教师张铁头和潘纪昆打了个照面。

    “张老师,潘老师。”

    “你怎么知道我们姓什么?”站在他身边的潘纪昆深感诧异。

    “鹏飞武校在龙城人人皆知,两位老师更是名声在外,何况我们又不是第一次见面。”

    “我们见过?”潘纪昆一脸茫然。

    “确实见过。”张铁头稍作回忆后说,“一次在龙山路,一次在长寿街,还有一次在练兵场,对吧?只是现在我们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张老师真是好记性。我叫龙振,住在太子街,现在给奶奶办住院手续。你们的身体那么棒,难道也……”

    “不是我们,是丁校长。”张铁头纠正说。

    “丁校长得了什么病?严重吗?”龙振觉得有点吃惊。

    “唉,怎么说呢,说轻也不轻,说重又不重,究竟是什么病,连医生都说不清楚。一会叫头晕,一会说心慌,白天无精打采,夜晚却又精神十足。”张铁头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

    潘纪昆接着说:“有人说是工作压力过大造成的焦虑,有人说是中了邪气,看过好几个医生,检查做了一大堆,也没有找出病因,更无法诊断下药,最后只好建议住院观察。”

    龙振说起这一天一夜家中发生的种种恐怖以及奶奶的病情,张铁头说:“这种事我们武校也出现过,学生在课室内上课,外面走廊却歌声、喊叫声、吵闹声响成一片,其实当时那里根本就没人,晚上也经常出现怪声怪影,弄得我们苦不堪言,听说整个龙城都有类似的情况。”

    “我们倒没什么,最苦要算警察了。”潘纪昆一旁插话道,“听宋警官说,报警电话一天二十四小时不停地响,一会儿这里出事,一会儿那里出事,警察赶去后却又一切正常,说报假案着实冤枉,说真有其事又无凭无据,看来这个地方真的不能待下去了。”

    “不能待又能怎么样?祖宗给我们留下的家业,哪能说走就走,说丢就丢呢?再说几十万人,拖家带口的,去哪?”他的话立即激起了张铁头的反感。

    “就算离乡背井、到处流浪,也比在这里担惊受怕、等病等死强十倍百倍,龙振你说对不对?”潘纪昆说罢用眼角的余光溜了他一眼。

    “各人有各人的考虑,人家爱怎么想随他的便,反正我是不会离开的。”龙振也有意无意地将目光停留在对方身上。

    “你不怕死在这里?”问题虽然提得尖锐,眼神却游移不定。

    “不怕。不过,为什么非要想到死呢?人是活的嘛。”他大有举重若轻的风度。

    “听说黑面神的手下个个都是厉害角色,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哪里是他们的对手?”潘纪昆说得眉飞色舞滔滔不绝,“他们风里来,雨里去,会武功,懂魔法,腾云驾雾,等到人们发现……”

    说到这里,他发现丁鹏飞正向他们走来,连忙刹了车。

    “你们聊什么?”丁鹏飞满面倦容,眼皮耷拉,精神状态明显欠佳。

    “黑面神以及他手下的金刚。”张铁头如实告诉。

    “什么?”不知是没听清,还是明知故问。

    张铁头又重复了一遍。

    “哪来的这些东西?都是一班无聊秀才想象出来吓唬人的。”丁鹏飞的语气中充满了质疑。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要不怎么解释近来发生的这些怪事?”潘纪昆摆出一副认真的神态。

    “你亲眼见过那些人吗?”丁鹏飞将凌厉的目光停留在他的脸上。

    “开什么玩笑,碰上他们还能活命吗?”潘纪昆难堪地一笑。

    张铁头说:“那也不一定,他们脸上又没刻字,说不准那天在街上就会遇到”。

    “我就见过,又凶又恶,浑身是毛,手臂伸出来有四五尺长。”龙振详述了当时的情况,“在窗口又吼又叫,十分可怕,爷爷奶奶就是被它吓病的。”

    “全是一派胡言。”丁鹏飞撇撇嘴巴,一脸的鄙夷与蔑视,“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有我们几千个武校师生,再厉害的魔头也成不了气候。手续办好了没有?”

    “还没有,再等一会吧。”

    “抓紧点,我去那边坐一会。”他指着不远处的一排长椅道。

    看着他的背影远去,龙振想到了那天晚上武校生的窝囊表现,由不得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张铁头盯着他问。

    他正不知如何回答,多亏窗口叫了奶奶的名字,才得以摆脱尴尬。

    这时已经将近八点。一圈下来,他被折腾得十分疲惫,回到病室,奶奶已经挂上了输液瓶。

    “好了些吗?”他坐在床沿,凝视着她的脸。

    “我想打完这个针就跟你们一起回去。”奶奶紧紧抓住他的手。

    “不行,医生说最少也要在这儿住两个晚上。”他一个劲地摇头。

    “一晚,明天就走。”她像小孩一般撒起娇来。

    “咱们听医生的,好不好?”他耐着性子,连哄带劝,“家里的事你用不着担心,我会把爷爷照顾得好好的。”

    “好呀,小子,刚学会做饭,就不晓得天高地厚了,我,我需要你照顾吗?”爷爷一肚子的不高兴。

    临走时,奶奶又嘱咐了几句:晚上早点睡觉,尽量不要外出,有事两人多商量,怪物来了也用不着害怕,等等等等。

    傍晚,龙振做好晚饭,和爷爷一起吃了,然后提着饭盒乘车来到了医院,他准备这两晚都在医院里陪伴奶奶。

    在大门口碰见正从里面出来的方亮文。

    “方主任,才下班哪?”

    “刚忙完,真是没办法,不过四点钟后,病人就慢慢地少了。”方亮文回应了几句,然后走向左侧一辆黑色轿车。这是一个简易的停车场,整齐有序地停放着十多辆本院职工的座驾,而外来的车子则停放在右侧,横七竖八、杂乱无章。

    他打开车门,坐到驾驶位上,随即发动汽车,引擎声充满了旋律般的节奏感。

    轿车缓缓地出了医院,驶向热闹繁华的街市。他右手把着方向盘,左手食指轻轻地揉着沉重得几乎睁不开的眼皮,几十个小时的连续工作,不断重复的检查,枯燥无味的书写,早就将精力消耗殆尽,面对着瞌睡虫的疯狂偷袭,他已经陷入了毫无还手之力的境地。

    然而,不管有多么的困顿,今晚无论如何也得开车回去,因为他曾经答应儿子,明天早上,一家三口乘车去湖边看日出。

    现在是下午四时三十八分,距离下班高峰还有五十二分钟,可是街上却车水马龙,拥挤不堪,各种不同颜色、不同型号的轿车在夕阳的照射下,闪耀着斑斓的色彩。龙城虽然只有几十万人,但近年来私家车的数量却呈几何级增长,堵车塞车也逐渐变成了家常便饭。

    从这里往右拐一个大弯,便进入了龙湖路,再前行十来分钟,就到家了,随着时间的推移,路况越来越糟,车速也越来越慢,喇叭声此起彼落,令人心生焦烦,瞌睡虫再次发起进攻,他狠狠地拧了一下大腿,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扶正鼻梁上的眼镜,把方向盘朝右打,可是不知怎么搞的,往日驾轻就熟得心应手的方向盘,今天却是那样的不听使唤,仿佛被死死地焊住了一般。

    他心里叫了一声“不好”,车子就“啪”的一声,把隔离带的护栏撞倒了。

    他屈辱地踩住刹车,刚抬头,一个年轻的交警气势汹汹地出现在面前,厉声责问道:“你怎么搞的?”

    “这,这……”他张口结舌,有苦难言。

    “喝酒了吗?”

    “没有,绝对没有。”

    后面的车全都停了下来,下来看热闹的司机也不在少数。他在众目睽睽下递上驾驶证。

    “方主任。”

    他本能地答应了一声,扭过头来,这才发现又来了一位中年交警,可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什么时候曾经给他看过病。

    两位交警相互咬了一会儿耳朵,年轻交警把驾驶证交还给他,脸上含着微笑:“以后注意点,最好去检修一下。”

    啪!啪!啪!在隔离带的另一侧,前后有好几辆轿车接二连三地撞上了护栏,其中一辆撞了护栏后还连续撞翻了三辆轿车。

    “今天真是见鬼了。”两位交警向出事地点急急奔去。

    他长长地舒了口气,在声声喇叭的催促下发动了引擎。

    “哗,飞了,飞了。”一声惊呼忽然传入他的耳膜,然后是此起彼伏的叫喊。

    “飞了,飞了。”

    他四处张望,弄不清楚是什么东西“飞了”。

    “哗,又一辆。”

    街道两边的行人纷纷停下了脚步,一个个引颈仰望,这时他才发现,一红一黑两辆轿车,如同两只没有翅膀的大鸟,正沿着街道在低空缓缓地往前飞行。

    此时交通已彻底陷入了瘫痪,所有的司机都站在自己的座驾旁边,目睹着这令人难以置信的震撼场面。

    到家时天色已黑,开门进去,发现桌上压着妻子早上留下的字条,说要带方奇去姥姥家住一晚,明天早上准时回来。他叹了一口气,准备先洗个澡,接着弄点吃的,然后再美美地睡上一觉。

    令他吃惊的是,寻找替换衣服时,却发现衣橱里面空空的,三个人的几十件衣服全都不在,其中包括他的一套毛料西装以及妻子的两件裘皮大衣。

    他顿时呆住:莫非屋里进来了小偷?左看看,右瞧瞧,门窗完好,丝毫也看不出被破坏的迹象,房内的摆设仍然像往常一样整齐美观、纹丝不乱。

    难道又是……随着路上的情景镜头般地在脑海中快速闪过,一股凉气从背后贸然袭来,很快便传遍了周身,他接连打了几个寒噤,不敢再想下去。

    在糟糕的心态下,他草草地完成了洗澡、烹调和进食,本来想多弄几个菜,好好地犒劳一下自己,可是很快便放弃了,由于胃口锐减,连敷衍式地煮好的三两面条,到最后还是剩下了一大半。

    睡意也跟着在不知不觉中流失,与其在床上辗转难受,还不如娱乐放松一下,他打开电视,正是市台的“载歌载舞”时间,画面上,一群少男少女跳了还不到五分钟,便嘎然而止,主持人宣布:“直击现场”栏目提前两个小时播放。

    “今天,是一个平凡的日子,也是一个怪异的危机重重的日子。下午的下班高峰提前一个小时来到,车流量虽然比往常增加了两三倍,但交通秩序仍然良好,挤而不乱,说明市民们的法律观念和安全意识得到了一定的提高。”记者的声音跟往常一样,宏亮、平稳。与此相应,屏幕上陆续出现了街道、人流、车流、斑马线、红绿灯等一系列画面。

    忽然,画面上又接连播出了相互追尾、车撞护栏、汽车腾空、人们惊叫等一个接一个匪夷所思的镜头。记者的声音也变成了伤感和沉重:“这是一个不幸的悲剧色彩浓重的日子,至下午六时止,龙湖路、龙山路、龙城大道等多条主要干道发生了十二起严重的交通事故,共计轻伤八人,重伤五人,死亡二人,损毁汽车六部。肇事者几乎都是具有多年驾驶经验的司机,无一人酒驾,他们一致反映当时明显受到了外来力量的干扰,或汽车性能产生突变,或大脑在瞬间短路,或手脚生硬不听使唤。详细情况仍在调查中,本台将会继续作追踪报道。”

    真玄。他心里叫了一声,下意识地摸了摸脑门,又站起来伸展了一下手脚,暗中为自己的运气庆幸,好心情激活了接近僵化脑细胞,这使他忽然想起在经过院子时,桂花丛中仿佛有东西在随风摆动,由于疲劳累乏,加上光线不佳,当时并没有引起注意。

    他眼前一亮,连忙打开门厅的电灯,近前一看,没错,路旁四棵桂花树上挂的正是那几十件失踪的衣服。

    他不禁哑然失笑,随即出去将它们一一取回,然后关了电视,上床睡觉。

    第二天一早醒来,旭日已经临窗,他站在床边伸了个懒腰,走出客厅时,被眼前的景象骇得几乎晕倒在地。

    院子里的四棵桂花不知在什么时候被移到了厅里,树木的根须从地面的瓷砖硬生生地扎了进去,树上的叶子仍然是那样的碧绿,桂花的清香飘满了整个屋子。

    电话响了,他抖动着双手,拿过话筒,里面立即传来了妻子轻柔委婉的问候:“亲爱的,昨晚睡得好吗?”

    “妖怪,妖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