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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章怪事连连(一)

    早上,金色的晨光从窗口灌进来,整个房间变得一片灿烂。昨晚,他们五个又跟前两天一样,分别在龙江路和状元坊一带埋伏到凌晨两点,希望能碰上三位大侠。起因是方奇向他们报告,说他父亲从病人口中听到了有关三侠近来频频在午夜出现的消息,这样一来,又将他们那把业已熄灭的期盼之火给点燃了。可是几天下来,还是没有半点收获,想起来也特别让人沮丧,为这,不但耽误了睡眠,而且还赔上了原来铁定的早上练拳时间,每次回到家里,龙振都感到身心俱疲,躺下后便一觉睡到天亮,中间连一个翻身也没有。

    偏偏就在他睡得正酣的时候,耳畔忽然响起了咚咚的擂门声,音量之大,叫人无法忍受。

    “开门,开门。”

    几番之后,他终于醒了,映入眼帘的场景却是那样的陌生,目瞪口呆地从床上一骨碌坐起后,又活生生地把即将蹦出来的埋怨咽了下去。

    乱了,一切都乱了,整个房间的布局已经变得面目全非,西北角的铁床被移到了门口,坚固粗实的床架将房门顶得死死的,别说爷爷奶奶,就是两个年轻力壮的后生,一时半刻怕也难以搬开。窗户下面的书桌占据了原来铁床的位置,书桌上的几本书和床下的三双鞋子,则赫然地出现在东南角的衣柜顶上,正面墙上的电影海报成了几十张大小不一的碎纸片,花花绿绿的撒得满地都是。

    他急急地往北墙瞄了一眼,奔马似的心脏才稍为安定了一些,镇宅之宝还在,不知道是不是不幸之中的万幸。

    那天从花鸟市场回来,他就把它用红线串起挂到了墙上,尽管当时半信半疑,但病急乱投医,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奇怪的是,从此之后,骚扰便再也没有发生,实实在在的效果让你不佩服也不行。他在告诉巴巴勒好消息的同时,还按约定付了二十元钱作为感谢费。他自然又抓住机会大大地吹嘘了一番。

    他心里暗骂了一声,光着脚下地,一边使劲挪移铁床,一边将屋内的情况如实地告诉了室外的老人。

    “怎么搞的?”爷爷迫不及待地挤开门缝伸进来一个脑袋,带着一脸的惊愕和迷茫,“好端端的为啥要搞得成这样?”

    这床是他退休前托在钢铁厂工作的朋友帮忙特制的,清一色的钢管、角铁,做工粗糙,重量是普通铁床的三四倍。

    “你以为是我吃饱撑的吗?”他瞥了爷爷以及随后进来的奶奶一眼。

    “不是你?是哪个?”

    “当然不是我,我整夜都睡得死猪一般,睁开眼就是这个样子。”他弄得满头是汗,才将铁床移动了一点点,“再说,我一个人哪里搬得动。”

    “也是。”爷爷招呼奶奶,三人一起费了好大的劲,才将铁床移开,“莫不是那些家伙又来了?”

    “应该不是,它们似乎还没有那么大的能耐。”他把椅子拉到衣柜跟前,站上去取下书本和鞋子。

    当一切都归复原位后,一直没说话的奶奶煞有介事地提醒孙子:“妖怪,一定是妖怪,会不会是糍粑店那个?”

    龙振笑着摇摇头,心想西施的事早有定论,可她却总是纠缠不放,一有什么事就往她身上推。

    “奶奶,你别再冤枉人家了,派出所说她得了一种病,稀里糊涂的到底干了啥自己也弄不明白。”

    “我不信,警察一定也被她迷住了。”她掠掠耷拉下来的一小绺白发,絮叨着出去了,但很快便传来了惊恐慌乱的叫喊,“电视呢?哎呀,不好了,我们家的电视不见了。”

    爷孙俩一齐奔向客厅,发现电视柜上空荡荡的,电视机果然不知去向。

    “怎么搞的,昨晚还在呢。”爷爷的声音变了调。

    “完了,这下子再好的电视剧也看不成了。”她急得几乎要哭了。

    “奶奶别急,我们仔细找找。”龙振安慰老人。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找不着就买一台高级的。”爷爷的话明显带有自我安抚的色彩。

    “又吹了,一台电视好几千块,就算有钱也不能买,小振以后还要上大学呢。”她步履蹒跚地朝厨房走去,“说什么也得把它找回来,你俩到处看看,我去煮早餐,你们想吃什么?面条还是煎饼?”

    “随便,能填饱肚子就行。”此时,他们的心已不在食物上,见爷爷一声没吭,他只好敷衍了一句。

    “糟了,糟了,这回连早餐也做不成了。”

    惶恐的声音似霹雷在爷孙俩的脑壳上面爆开。

    “又出什么事了?”两人登登地跑进厨房,发现里面空荡荡的。奶奶转过身来,对着他们把两手一摊,“完了,这下子完了,我们倾家荡产了。”

    说罢失声痛哭:“老天爷呀,你为什么要欺侮我们这些老实人哪。”

    原来齐齐整整地摆放在灶台上的各种厨具,包括液化气灶、压力锅、炒菜锅、开水壶、放在一角的液化气罐以及连接它们的胶管等通通失踪。

    “哭,哭有什么用?”爷爷哑着嗓子冲着奶奶吼道。

    面对着呼天抢地、悲悲切切的哭喊,再加上爷爷被一连串意外激怒产生的暴躁,他的心如同猫抓一般地难受,走上前去一边替她拭泪,一边安慰道:“奶奶,别伤心,我们一定会找回来的。”

    他带着一种强烈的预感进入老人的卧室,掀起床单,用手电往床下一照,不禁乐了,压力锅、炒菜锅和开水壶全都静静地躺在里面。

    “找到了,找到了。”他激动得大叫,然后钻进去,将它们一件一件地取了出来。

    连跑带颠过来的奶奶立即破涕为笑,一手提起炒菜锅,一边询问爷孙俩:“好了,又可以煮早餐了,你们到底想吃什么?说清楚点。”

    “煮、煮、拿什么煮?”爷爷发现灶具和液化气罐仍旧没有着落,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

    奶奶一下子又委顿了,放下手中的锅,忧心地重复着:“那怎么办?怎么办?”

    “找到了,找到了。”杂物间内又传来了龙振兴奋的叫喊。

    两位老人进去时,他正在把压在液化气罐上面的几张破椅子搬下来,而灶具则是他刚刚从大木箱里面找出来的。

    “你怎么知道它们在这里?”爷爷用怪异的眼神凝视着孙子那张掩饰不住高兴的脸。

    “我也不晓得怎么回事,也许是运气好吧,来。”

    两人一起把液化气罐抬进了厨房。

    一切收拾妥当后,奶奶又一次重复了刚才的话:“告诉我,你们想吃什么?”

    “面条。”

    “煎饼。”

    “好,你们等着,先煮一碗面条,然后再摊两个煎饼。”由于心情舒畅,她说话跟唱歌一样。

    “电视机或许也藏在那里,我们再进去找找。”爷爷忽然提醒道。

    龙振觉得有理,两人随即又推门进去。

    然而,经过一番搬动寻觅,两人在狭小的空间内闷出一身热汗,脸上、衣服上沾满了灰尘和蜘蛛网,却连电视机的影子也没见到。

    “算了,别费那个劲了。”爷爷把手中的一个塑料脸盆朝地下狠狠地一摔,龟裂的脸盆立刻五马分尸般地成了十余块大小不等的碎片,“王八蛋。”

    从骂声中,他听出了老人的愤懑和失望。这台颇有年头的电视机虽然老旧不堪、故障频发,却是龙家唯一的娱乐工具,如今平白无故地丢失,怎不叫人心里冒火。

    两人灰头土脸地出了杂物间,见奶奶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发愣,爷爷禁不住叫了起来:“我们肚子饿了,快把面条煎饼端出来。”

    奶奶的话语中带着难以觉察的辛酸:“别说面条煎饼,照这样下去,怕连西北风也喝不上。”

    “老太婆你是怎么了?说话怪里怪气的。”奶奶情绪上的突变让爷爷摸不着头脑。

    龙振也明显地感觉到了她的反常情绪,跑入厨房一看,发现什么也没有,出来问道:“奶奶,早餐在哪?”

    “我又不是仙女,吹口气就能变出东西来。”

    见她话中有话,爷爷也跟着进了厨房,打开墙角一个储放米面的缸子,惊得话都说不顺畅了:“咦,我、我买、买回来的东西呢?”

    龙振过去看后也一时无语,昨天下午他亲眼看见爷爷用自行车驮着米面回来,可如今,整个缸子空空的啥也没有。

    “今天可真是活见鬼了。”爷爷在厅里骂道,“是哪个王八羔子干出来的缺德事,捉到了非剥了他的皮不可。”

    “小声点,大话可不是随便说的,你有什么能耐去剥人家的皮?我们除了恳求老天爷保佑,还能做什么?”奶奶的劝诫中夹杂着一丝无奈和悲凉。

    龙振回到客厅,奶奶递上一包饼干,说:“先垫垫肚子,然后再出去买点粮食回来。”

    他拆开包装后将它放在桌子上,接着又倒了三杯开水,招呼老人说:“爷爷奶奶,你们也吃一点。”

    奶奶脸上阴云密布:“你俩吃吧,我没有胃口。”

    “你没事吧?”见她精神不振面容憔悴,爷爷不安地问道。

    “还好,只是胸口有点发闷。”

    “去床上睡一会好吗?”龙振过去扶住她。

    “不,就在这。”说罢移步来到沙发旁边管自躺了下去,见两人呆着,不禁笑了,“干吗还不吃,难道不饿?”

    龙振答应了一声,从包装袋里拿出几块饼干递给爷爷:“爷爷,吃。”

    饼干很香,带一点巧克力味道,爷孙俩就着开水,一块一块地吃了起来,不时可以听到轻微的咀嚼声,在沙发上闭目养神的奶奶偶尔睁开眼睛斜睨一下,问一句“好吃吗”?

    “好吃,相当好吃。”龙振随即喝了一口开水,“好久没吃过这么可口的饼干了,不信你尝尝。”

    “我信我信。”她推开饼干,口气中带着几分夸赞,“这是飞龙牌的,名气大,味道好,大家都爱吃,价钱也最贵,还不到半斤,就要七元多。”

    龙振一看包装,商标是一条腾空的飞龙,生产厂家是鼎鼎有名的龙海集团的下属——龙腾食品厂。

    “太贵了,简直就是暴利。”爷爷愤愤地道。

    “好吃就行了,贵一点也是应该的。”奶奶朝他翻翻眼皮。

    “好吃啥?**的,甜是甜,但总有一股怪味儿,不知道在里面加了什么玩艺,若不是饿得慌,白送我都不要。”爷爷面向奶奶,一句接一句地数落着,仿佛她就是饼干的生产者。

    “白送都不要?好大的口气,也不晓得自己有几斤几两。”奶奶话里带刺,说罢从沙发上站起,拿过一块饼干吃了起来。

    不知是自觉理亏,还是不屑与之争辩,爷爷罕见地保持沉默。

    龙振也觉得爷爷有点言过其实,龙腾食品厂远近闻名,产品五花八门,糖果饼干、果汁饮料、矿泉水等等,不但载誉龙城,还畅销省内外乃至全国。

    “又香又甜,什么怪味也没有。”吃了几块饼干后,奶奶给出了权威的评价,然后又带着几分霸气,“下次我还要买这个牌子的,你不喜欢就别吃。”

    龙振觉得两人都有点小题大做,尤其是爷爷,更有鸡蛋里面挑骨头之嫌,其实这饼干既不会过甜,也硬度适中,至于怪味,虽有一点,可也无关紧要,非但不影响整体的口感,反而增加了它对味觉的刺激和诱导,让人产生一种欣快舒畅的感受。

    “不吃就不吃。”爷爷立即反击,“你以为我稀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