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口中的钱先生,刘东宁和易华却都认得,叫做钱八斤,据说是个来自南边的药贩子,大概十年前便在镇上开设了一家药铺,专营药材买卖。因刘芳木常年挖草药出售,便结识了此人。
但这钱八斤却不常驻药铺,数月方才来一趟,挑些稀有药材便匆忙离开,药铺里的大小事务均由一个姓张的掌柜打理。
易华不知刘芳木请个不相干的人来,是何用意,便向刘东宁看去。却见刘东宁也是一脸茫然,大惑不解。当即强压怒气,道:“芳木大哥,这是我们自己人的事,如何让一外人来横插一脚?”
刘芳木冷笑道:“哼,你们二人自然是‘自己人’,我可受用不起!泾河还在屋里躺着呢,日后若真变得半呆半傻,也要让易潇给他作伴!”
易潇又惊又怒,“砰”的一声,将门踢开,冲口说道:“我师父说了,刘泾河没事!”
易华和刘东宁见到易潇,脸色同时一变。刘芳木却嘿嘿笑道:“正要找你呢,你倒自己送上门来了!”说起身从供桌边上拿起一块石头,棱角上还有一丝血迹,竟是砸伤刘泾河的那块。
易华不料刘芳木非但蛮横无理,而且看这架势,竟然是要当着自己的面伤自己的儿子,当下霍地站起,将易潇拉到身后,目不转睛瞪着刘芳木。
正在这时,门口人影闪动,走进两个人来。两人一高一矮,矮的五十来岁,面容瘦削,留着山羊胡子,似乎精神不太好;高的只有二十多岁,穿着一身白袍,剑眉星目,面庞白净,长得英俊不凡。
这“山羊胡子”便是镇上药铺掌柜张干,白袍青年却从未跟刘东宁和易华照过面,不知是谁。
二人绕过易潇父子,张干朝着刘芳木抱拳笑道:“刘兄,多日不见,近来可好?”白袍青年却傲然挺立,眼神在几人身上来回跳动。
刘芳木扔了石头,笑着还礼,说道:“张掌柜,李公子,欢迎欢迎!”张头看了看门外,问道:“怎地不见钱先生?”
张干斜睨他一眼,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他老人家可没空管这等闲事!怎么,刘兄是否觉得我二人不够资格?”
刘芳木干笑道:“哪里哪里,张掌柜和李公子亲自上门,我已感激不尽!”当下三言两语将易潇砸伤刘泾河之事说了,于刘泾河带人围攻易潇一节却略过不提。
张干皱眉道:“刘兄,就这等小事?将这易潇押送至衙门便了,怎地还去麻烦钱先生!”言语中已有些不悦。
刘东宁站在一旁,忽然想起易潇刚才说“我师父说了,刘泾河没事”,心想不知是真是假,但这张干经营药材多年,多少懂些医理,何不让他诊断一下?
当下硬着头皮道:“张掌柜,易潇的师父给泾河贤侄诊过脉,并无甚大碍。不如烦请你再给看一下?”
刘芳木冷笑道:“甚么师父不师父,一个孩子的话也能信?何况还是被他砸伤的!”
张干却点点头,说道:“哦?那便让在下先查验一下孩子的伤势。”
刘芳木无奈,只得到屋里将儿子叫出来。那刘泾河头上扎着白布,隐隐渗出血来。但他脸上红光满面,却看不出甚么异样。
张干伸手一搭刘泾河手腕,忽然“咦”的一声,又在他头顶摸了一下,神色变幻不定,靠近白袍青年,附耳低言。
白袍青年倏地回头,看着易潇道:“小兄弟,你师父是谁?”
易潇进门时冲口说出“我师父”几个字,已暗自后悔,这时见白袍青年发问,便道:“我师父?谁是我师父?”
白袍青年哈哈笑道:“小兄弟,只要你告诉我你师父是谁,莫说刘芳木伤不得你,你便要杀了此人,也是易如反掌!我李承谷言出必行!”
刘芳木这一惊非同小可,结结巴巴地道:“李公子,你……你可不能乱说话啊,我跟钱先生是……是有交情的!”
原来刘芳木无意中看到钱八斤惩处偷药材的伙计,只轻轻拍了那伙计一巴掌,便自离去。张干也不声张,吩咐两个下人将那伙计用草席裹了,扔到乱葬岗去了。刘芳木惊疑不定,悄悄去问张干,张干却轻描淡写地道“这人监守自盗,已被钱先生处死”。是以刘芳木对钱八斤又是惧怕,又是尊重,处处透着巴结之意,便连卖给药铺的药材,亦较别人优惠不少。
今日刚好去了一趟镇里,见到钱八斤,回家却又得知刘泾河被易潇打伤,便暗中使一小辈去请钱八斤,打定注意借钱八斤之手,狠狠杀一杀易华和刘东宁的威风。
哪知钱八斤懒得理会,张干却碍于平日得了些好处,便径自前来助阵。李承谷却是久静好动,要跟来看看热闹。
刘芳木没盼到钱八斤,倒也不敢轻视二人,说不定这二人也是江湖侠士,要对付易华和刘东宁自然不在话下。
可他万万没想到刚打个照面,李承谷便为了获取易潇口中的信息,竟承诺杀了自己。一时间肠子都悔青了。
李承谷不理刘芳木,继续对易潇道:“小兄弟,你不用害怕,有我为你作保,天下无人敢伤你一根毫毛!”
刘芳木急道:“易潇,教你三脚猫功夫的师父,便是你爹易华,哪来其他的师父?你可要想清楚再说不迟!”
易潇眨眨眼,道:“对啊,我爹爹从小教我练功,那便是我师父啦!”
李承谷瞟了易华一眼,脸色微微一变,说道:“看来你是信不过我,那我便先兑现承诺,杀了这聒噪之人!”
话音刚落,只见白影闪动,“砰”的一声,刘芳木整个身体向后飞了出去,撞在墙壁上,又落了下来。胸口有个拳印,连同衣襟凹陷进去,足有三寸,当场气绝身亡。
刘泾河魂飞魄散,只觉血气上涌,“啊”的一声大叫,晕倒在地上。
易华和刘东宁心下骇然,知道今天遇到了真正的武林高手,易华一侧身,挡在易潇和李、张二人之间。刘东宁毫不犹豫,跨上一大步,站到易潇右首,与易华互为犄角之势。